董事长的位置现在由萧金灿坐着,林冲只能临时加了把椅子坐在萧金灿旁边。
董事们见林冲还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不客气地说:“前临时董事长,您最好还是单独坐在后面旁听,不要跟我们同桌。因为这是董事会议。是您自己自愿放弃董事长职位的。”
林冲笑了笑,将椅子向后挪了几步,依然不肯坐到最下首的位置。
有董事还想刁难,萧金灿说:“座位不重要,就这样吧,说正事。”
一名董事说:“这两天的情况,你们看到了,又是烟雾,又是客人投诉,又是排着长队赔钱。还有附近的居民也来闹事了,太荒唐。这是谁的责任?”
另一名董事接话说:“还能有谁,前任临时董事长呗,人家可是实际控制人的儿子呢。”
萧金灿和林冲均想,原来你们是准备向我们这边开火啊,看到林冲父亲不在了,你们想翻天了。
那名董事接着说:“林冲,我听说这个冒烟的源头,是因为仓库里放了你的私人物品,是不是这样?”
林冲回答说:“是的。”
那名董事审判似地接着说:“萧金灿建议想其他办法,而你直接同意了的客人的要求,给他们退房钱,是不是这样的?”
林冲说:“是这样的。”
董事咄咄逼人地再进一步说:“那这是谁的责任?”
林冲说:“确实是我的过错,我向各位道歉。”
那名董事忽然激动地拍着桌子说:“林冲,这事不是一句道歉就完事的。不要怪我说话难听,对于酒店经营一窍不通,你就别再指手画脚了,你看自你来了之后,酒店就没有过好事。再这么下去,酒店明天就要关门大吉了。你可真是个不折不扣败家的富二代啊。”
这话说得很难听,连部分在座的董事面子上都有点挂不住了。
听见那人喊“败家的富二代”,林冲愤怒了。他很想说,酒店大部分股份是我爸的,关门好像跟你们关系也不大吧,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下去了,他深吸一口气,勉强地笑着。
林冲心想,说好的只是来道歉,不是来吵架。他强忍着,不再说话,任由那董事发火。
萧金灿现在是董事长,而且刚上任才第三天,她也不想这么快就把董事们全给得罪了,心想,以后还得指望董事们帮忙呢。但她看林冲被欺侮,实在有点看不下去了。
萧金灿安静地听那名董事说完,然后语气平和地说:“责任不在林冲,而在我们的管理制度有问题。没有第一时间发现烟雾源头,并及时扑灭,才是问题的根源。如果制度不改变,即使今天没有林冲的东西起烟雾,明天也会有别人的物品着火。后天再遇到别的情况呢,该怎么办?大家还想再经历一次被客人指着脊梁骨骂吗?”
对萧金灿的话,董事们无法反驳,他们均想,谁说她说得又不是呢?
他们瞬间都沉默了,刚才那名指责林冲的董事,嚣张气焰瞬间就被掐灭了。
萧金灿说:“这件事其实是件好事,因为它只是起烟雾,而不是着火。但通过它,我们发现了酒店管理上存在的漏洞。今天开完会,我就会差行政部重新制定新的安全手册,弥补这个漏洞。也希望各位董事多提提建议,加强监督。希望以后不要再发生类似的事。”
林冲平时看到的,都是生活中的萧金灿,这一刻他看到了一个女强人的形象。此刻,同在一间屋子,一张会议桌,他感觉自己是那么渺小,而萧金灿是那么高大,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条银河。
会议有了结果,很快散场。通过刚才的一番讨论,董事们都对萧金灿这个临时董事长抱着极大的期望。
林冲有点自惭形秽地坐在一旁,萧金灿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怎么,泄气了?”
林冲没有吭声,低着脑袋。他开始自我怀疑,心想,我是不是真如董事们口中说的那样,是个败家的富二代?到目前为止,我似乎什么事也没干成。
萧金灿说:“没关系,毕竟姐我比你大好几岁,而且又在这个行业干了这么久。等你有一天到我这个程度,你也一样可以。”
林冲继续没有支声,他想,自己当时卖游艇保护酒店,到底是对还是错呢?真做错了吗?如果当时不卖游艇呢,酒店会不会真像那辆停在门口的汽车那样,被猎手屠夫炸得四脚朝天?
萧金灿安慰林冲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也不用自责,在我心里,你就是保护酒店、惩处坏人的英雄,虽然你这个英雄有时有点怂,但你当时的选择绝对没有错。”
听萧金灿这么说,林冲终于释怀了。林冲心想,是啊,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谁又能保证自己处处都比别人强呢?况且我才二十出头,以后总有能证明自己的地方,我不会一直比别人差,更不会给父亲林白民丢脸。
林冲站起来说:“没事了。酒店交给你,我这个实际控制人很放心。父亲的‘天轮号’游艇也委托给公司经营吧。我自由了。”
萧金灿说:“失联的飞机这么久还没有下落,不知道叔叔现在怎么样了。真想念他啊,有他在的时候,我可以无忧远虑,做好自己本职工作就好了。现在感觉自己身上担子很重啊。”
林冲认真地说:“金灿姐,父亲不在,业务上的事真的要拜托你了。”
萧金灿点点头:“叔叔不在,这也是我应该做的,我会尽力。”
林冲担心埋在海边沙滩里的那罐金属会再出问题,他从会议室出来之后,找到李飞,要把它尽快送走。
他和李飞出了酒店,来到沙滩上,沿着海岸线一路向北。沿途他看到有零星翻着白肚子的鱼,有的还没有死,在沙滩上挣扎着,作鲤鱼打挺,想游回海里去。
他们来到袁崇喜扔金属材料的那片海滩,大海正由海底散发出白光,即使在白天也隐约可见。成群的人围在海滩上,好奇地指指点点,海面上有几艘船在那片海底发光的区域游弋,船上有几个潜水爱好者正在整理潜水装备,似乎是刚从海底上来。
林冲和李飞像做贼似地从人群中经过,他们不敢多停留,继续向北,来到埋藏那只剩余金属铁罐的海滩上。昨天还人迹罕至的那片海滩上,已经有零星几个人,那些人有的在放风筝,有的在掏沙子,还有的在海边找漂上岸的死鱼。
有两个小朋友,在沙滩上挖沙子做沙雕,他俩脚下所踩的区域有个标记,林冲认得,那是他昨天晚上埋金属铁罐的时候留下的。
其中一个年纪稍小约五六岁模样的小男孩在脚下掏啊掏,把掏出的沙子甩得老远。林冲所埋的铁罐一角已经被他掏得露了出来,那灰色的特制不锈钢混在潮湿的沙子里,如果不仔细看,很难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