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冲回过神,忽然有点伤心地说:“我怕有一天你会被人抢走。”
黄岩湘只当他在开玩笑,温婉地笑着说:“我一个大活人,还有这么多教徒照料,谁能抢走?”
刚说完,她忽然想到什么,沉默着不说话了。
因为她从林冲那俊朗的脸庞上看不出一丝开玩笑的神情。她看到的是,求而不得的哀伤,是痛失所爱的绝望。
他在嫉妒,准确地说,他在害怕失去,他害怕眼前的这一切美好终究会是别人而不是他的。也只有真正太过在意才会嫉妒,才会害怕失去。
黄岩湘不由得倒吸一口气,她既感觉幸福,又觉得压力沉重。
幸福的是,她喜欢的人好像正好也喜欢她,沉重的是,这份爱来得太快、又倏忽来得太深,她还完全没有准备。
她安慰林冲:“至少我现在好好的在这里。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不是吗?”
想到以后,想到分别,两人忽然都觉得有点沉重,连船舱里的空气都变得有点凝重。黄岩湘说到以后忽然感觉心隐隐被扎了一下,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隐隐觉得难受。
林冲忽然笑着拍拍脑袋说:“看我给忘了,我们是来海上找钱军的。等找完钱军,我们还要去拿父亲的随身物件。”
黄岩湘也忽然轻松了许多,她温和地笑着说:“是啊,别耽误了要紧事。我们也正是为此而来的。”
看到她拈花微笑、神采奕奕的模样,林冲却不忍再看下去,爱让人软弱,软弱到绝望。他怕自己的心彻底融化,彻底沦陷于此,无力再干正事。
他借口去看看阿丁、阿伍,转身去了驾驶舱。
可是刚到驾驶舱两三分钟,他脑海中又闪现出黄岩湘明眸流盼、认真看着他的表情,他恐怕此生也忘不掉这种神情了吧。
林冲想,它是那样地纯洁无瑕,却又震魂摄魄,它美好到令人沉醉。它是林冲此生见过最美好、也最能直击他灵魂的神情。
虽然他也见过无数女孩子或撒娇卖萌,或纯洁天真,或娇艳魅惑,或温婉可人的表情,可是都与此有天壤之别。又或者只是他的心理作用,他也说不清楚。
黄岩湘见林冲去了驾驶舱,以为他过几分钟就会回来。可是左等不见,右等也不见,她忽然也有点担心,整个人渐渐心绪不宁。
她起身走出船舱,却看见林冲独自一人站在甲板上,面前是黑漆漆的大海。他手扶着栏杆,沉默地看着前方。前方大海和天空连接在一起,都是黑漆漆的一片。他的四周,除过头顶光线微弱的星空便一无所有,此时连月亮都被乌云遮盖起来。
黄岩湘向他轻走几步,却又突然站住。她知道,此刻他需要一点私人空间。原来去驾驶舱看望阿丁、阿伍也不过是他想逃离的借口。或许,是因为他还没来得及接受心理上巨大的变化吧。
黄岩湘就这样轻轻地站在他身后,既不回船舱,也不靠近打扰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冲忽然说:“外面凉,你先回船舱里吧。我没事,只是有点感动。”
黄岩湘正准备返回船舱,忽然前方海面出现亮光,并响起急促的鸣笛声,同时有大喇叭传来广播声:“前方船只停止航行,接受检查。前方船只停止航行,接受检查!”
阿伍也从驾驶室里探出头,向喇叭声传来的方向张望:“不会是跟我们说话吧?”
可是放眼四周,除过他们的船只,再也没有别的船只。
阿伍说:“我去,这大半夜的。警察查房都没有这么查的。”
随后关掉引擎,让船在海面自由滑行。他和阿丁,也都来到甲板上。
那艘海警船喊着大喇叭很快冲到他们跟前,缓缓停住。
两船并拢后,海警船伸出木板搭在他们船舷上,有两名穿制服的海警踩着木板走了过来,两人登船后出示证件说:“海岛监狱暴动,有几名犯人逃了出来。我们奉命检查附近的过往船只。”
原来,前几日海面刮起台风,正常往来海岛监狱运送物资的货船没有出现,本该按期送达的生活用品也未能到达,犯人们群情激愤,进而引发暴动。
混乱中,有几名囚犯越狱而出,跳入海中游走。狱警们直到前日清点人数时,才发现少了三人。
两名海警在他们船上搜查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又打量了一下站在甲板上的林冲、黄岩湘、阿丁、阿伍,点头示意说:“这几个犯人很危险,如果你们发现了可疑人物,务必想办法通知我们。直接拨打海事报警电话就能找到我们。”
两人说完后又跨过两船之间的木板,返回海警船,其他海警迅速收起木板,启航离开。
林冲仔细品味着两个海警的话:“海岛监狱?莫非是我们先前所说的,关押大毒枭阿基米的那座海岛监狱。”
阿丁接话:“未必,整个南太平洋和南印度洋可不止一座海岛监狱。”
林冲心想,也是,世界那么大,不可能有这么巧吧。刚提到阿基米,他所在的监狱就出事了。想想也不太可能。知道只是虚惊一场后,大家都各归各位,安心干活,阿丁、阿伍返回驾驶室,黄岩湘返回船舱。
不久,船启动了,再次一路向西狂奔而去。
船舱里的黄岩湘再次感知到了钱军的遗体,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清晰。
她甚至能看到钱军身上那件军绿色的上衣。这种能力很奇怪,没法用逻辑解释,但她就是能感觉到。
就像人的第六感应和直觉一样,她能感知到它的存在,有时特别灵敏,而且她的这种能力已经经过检验,很多次事后也都证明是对的。
她现在唯一担心的是,随着年岁的增长,她的这种预测能力在退化,已远不如儿时敏锐。
林冲跟阿丁、阿伍挤在驾驶舱内,窝在过道里睡了一夜。
次日天刚蒙蒙亮,黄岩湘叫醒了林冲说:“钱军可能就在这片海域。我们需要将船速慢下来一点点寻找。”
林冲顿时清醒了,盼了这么多天,他终于能再见到钱军了。那是他们患难过后的首次重逢。
林冲振作精神,来到甲板上,清晨的风格外地让人清醒。
阿丁、阿伍也放缓了船的速度,他们拿起望远镜,观看四周平静的海面,希望看到人的身影。
黄岩湘在甲板靠近船舱的墙下,铺上垫子,像做瑜伽那样,闭起眼睛,继续感知钱军的存在。她再次确信,钱军的遗体就在这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