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察觉到危险已经消失了,月牙儿又悄悄探出了云层。皎皎月光,盈满一室。
清荷正睡得安稳,长而密的睫毛乖巧地排成一排,全然不知因为她,外面掀起了多少腥风血雨,也不知短短一夜间,多少人的命运就此改写。
翌日,是个难得的大晴天。阳光柔柔地洒进梅园里,梅花上还结着冰凌子。在阳光的照射下,冰凌子泛着晶莹的光,为这满园红梅更添了几分妖冶和美丽。
冬日的暖阳总是让人十分倦怠,然而,昏睡了一天一夜的清荷却是早早地醒了。
巴掌大的小脸还有些许苍白,看起来好似一个白瓷娃娃,让人不忍触碰,生怕摔了、碰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顶雨过天青的帐子。清荷还有些迷糊,待目光触及趴在床边的娘亲时,便清醒了几分。
这一幕跟五年前还真是像,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都是娘亲。只是娘亲曾经的满头乌发里如今多了好些银丝。看着娘亲眼角的细纹,清荷不由得有些愧疚,似乎他们兄妹三人,就数她最不省心。
这几年,大哥高中探花,二哥在军营也顺风顺水,娘亲实在是没什么烦心事,每日里就是含饴弄孙,时不时地与老姐妹拉拉家常。这人哪,过得舒心了,自然就显年轻了,所以娘亲这四十多岁的人,看起来就像是刚刚三十出头似的。这两天怕是又为了自己的事添了不少白头发吧。
似乎怕压到清荷,沈沐橙刻意往外睡了睡。清荷缓缓坐起身,轻轻地抚着娘亲鬓角一夜间多出的几绺白发,不由得轻叹让娘担心了!
沈沐橙睡得十分不安稳,清荷一动,她就醒了。待适应了屋内的光线,看到一脸愧疚心疼的清荷时,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眼泪又汹涌而出,一把搂住了清荷,动作温柔的好似在搂着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
“儿啊!你可算是醒了!要是你有个好歹,为娘也要随你去了!”
这人老了,最是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了,更何况,清荷还是他们唯一的女儿,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感受到肩膀处的濡湿,清荷轻柔地拍着娘亲的背,樱唇轻启,柔声说道对不起,女儿又让您担心了!”
听着女儿柔柔的声音,沈沐橙这才感觉踏实了几分,情绪渐渐平稳了下来。
收了眼泪,沈沐橙这才有时间询问清荷,“昨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好的,你怎么会受伤?娘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城门不安全不安全!让你在家待着,你偏生不听!”说着又要哭起来,“你要是不想活了,就先把娘掐死吧,省的整日里提心吊胆的!”
见自家娘亲越说越气,隐隐又有要掉金豆子的趋势,清荷赶紧表态,一把抱住沈沐橙的胳膊,“哎呀,娘,我知道错了,您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这话你都说了多少次了?哪次做到了!”沈沐橙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给清荷找个嬷嬷管着,拘一拘她的性子。
清荷见撒娇没用,就捂着头,虚弱地嚷着:“娘,我的头好晕啊”这也不全然是装的,她确实感觉头晕晕的,毕竟是从二楼摔下来的,头晕也是正常的。
沈沐橙见她这般,也顾不上训斥她了,一边派人去请李传志,一边心疼地抱着她,还不忘了问她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虽然娇娇昨天也来了,但是她受了惊吓,一看见亲近的人,一直紧绷着的弦就断了,又是愧疚,又是担心,于是便哭个不停。沈沐橙见她这个样子,也知道问不出什么话,就派人将她送回府了。若冰也受伤了,强撑到府里就晕了过去。虽然李清蕤知道缘由,但是李清蕤还没来得及告诉爹娘。
因此到现在李家人都不知道清荷怎么出一趟门,回来就受伤了。
听得娘亲这般问,清荷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不是不想说,实在是她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自是相信娇娇不会害她,但是要说这是巧合,她也很难说服自己。虽然娇娇有些毛毛躁躁的,但她绝不会没轻没重的扑向坐在窗边的自己,所以这应当是有人设的一场阴谋,一场针对她和娇娇的阴谋。
但是这只是她的猜测而已,一时半会,她也想不出究竟是谁想要害她们。所以,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正在清荷为难之际,便听得如意在外扬声禀告道人,姑娘,宫里来旨了,指明要姑娘亲自去接旨。”如意也是听到夫人和姑娘的说话声才敢这般回禀的。
虽然觉得宫里来旨不会有什么好事,但这也解了自己的为难,清荷倒是没那么排斥了。
清荷不排斥,沈沐橙却是十分不悦,荷花还伤着呢,怎好行大礼!于是沉声问道知道是来宣旨的公公是哪位?”
“回夫人,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徐公公。”
一听是皇后的旨意,沈沐橙更是不喜了,莫非他们家跟皇后天生犯冲吗?
清荷见娘亲脸色不虞,便劝慰道,我昨天穿的男装,无人知晓我受伤了,不去接旨,恐怕不妥。况且我现在好多了,娘亲不必担心。”
说是无人知晓她受伤,也就是安慰一下娘亲了。天子脚下,有什么事儿能瞒得过那两位,恐怕今日皇后来者不善。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该来的躲也躲不过,倒不如迎面直上。
沈沐橙虽是不悦,但也知道自己拧不过皇后,只好与清荷一起前去接旨了。
清荷与沈沐橙到的时候,香案早已摆好,一家人也都到齐了。那徐公公一身宝蓝太监服,站在阳光底下神气十足,有意无意瞥了清荷好几眼,笑意不达眼底,阴阳怪气地说道大小姐真是姗姗来迟呀!”
闻得此言,李传志上前一步,拱手道公见谅,小女偶感风寒,拙荆在旁照料,这才来迟了。”
徐公公回笑了一句,“杂家也就是随口说说,李太医莫要见怪。”
“李某如今就是一个白身,当不得太医之称。”这徐公公一口一个太医,莫不是皇后在提醒他当年之事?
徐公公斜了他一眼,幽幽说道小姐,接旨吧!”
听到皇后准许自己参加宫宴,清荷忍不住蹙了蹙眉。按理说,宫宴上邀请的都是正三品以上的大臣。大哥虽是翰林院的庶吉士,但并无品级。皇后特意宣旨命自己进宫是何意?七哥哥明明说这次二哥的功劳,封个正三品的将军是绰绰有余的。莫非皇后怕自己不进宫,这才特意宣旨的吗?
不知道这一场宫宴等着她的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