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蘅芜院的温情，张皇后的凤仪宫就显得冷清多了。

周明钰被贬为了庶民，冠服尽除，一路被皇家御侍押回了大皇子府。

这个消息就像是春天里新发的野草一般，迅速在皇宫里蓬勃了起来。

张皇后听到宫女禀报的这个消息，精心养护的指甲又折了两根。

越是遇到大事，她便越是镇静，当下也只是面无表情地吩咐道：“寒蕊，给本宫更衣。”

寒蕊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大气也不敢出，娘娘现在的样子真可怕，仿佛要吃人似的。

再害怕，她也要服侍皇后，她拿起一支白玉兰的簪子，正准备插上去，却被张皇后制止了，她幽幽道：“钰儿犯了大错，本宫这个母亲自然也难辞其咎，将钗环首饰全都取下来吧，本宫亲自去跟陛下请罪！”

寒蕊不敢违抗，遵了声“是”，就按照张皇后的要求做起来了。

张皇后步行来到御书房后，也不让人通传，直接就跪了下来，双手交叠，抵住额头，朗声道：“臣妾失职，没有教好钰儿，还望皇上降罪！”

守门的小太监哪里见过这阵仗，见到皇后这般，便慌慌张张地进去报信了！

“皇上！不好了！皇上！”这个小太监刚跑了两步，就撞到了正准备出去拿新话本子的刘德全。

“狗奴才不要命了！说哪个不好了！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哎呦总管啊，您老人家待会儿再给小子算账！现在出大事了！”

小太监有些激动，没控制好声调，皇帝听到他说出大事了，就觉得头直突突，心情不好，他的语气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吵吵什么呢？还不赶紧给朕滚进来！”

听到这话，刘德全和那小太监还真的是翻着跟头滚进去了……

皇帝看着下面的两坨，有些哭笑不得，刘德全这个老家伙该减肥了啊，都滚不动了。

“说吧，又出什么事了？”

听出来皇帝语气的缓和，小太监这才禀报道：“启禀陛下，皇后娘娘钗环尽除，身着麻布衣服，跪在了御书房外，说是要向陛下请罪！”

皇帝半垂着眸子，道：“请罪？请什么罪？”

那小太监迟疑了一下，这才说道：“皇后娘娘说……说是自己管教不严，才叫大皇子犯了错，特意来向陛下请罪。”

那小太监飞快地说完这些话，就深深地埋下了头。这还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啊！

皇帝“啪”地摔了一下新换的镇纸，怒道：“都说子不教，父之过，朕看她这是影射朕呢！难怪老大犯了错仍不知悔改，如此心性的妇人哪里堪当得起国母身份？”

这话刘德全和那小太监自是不敢接的，只是跪得更加恭谨了。帝后不和，在这后宫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她愿意跪，就让她在那跪着！摆驾惜娴宫！”

张皇后不来还好，每次一看到她，皇帝就会想起她曾经对云芸做过的事情。

当初，她害死了芸儿，现在她的儿子又要来害瑿儿了吗？同样的错误，他绝不会再犯第二次！

皇帝起驾惜娴宫的唱和声在耳边响起，张皇后攥紧了手，借着大袖的遮掩，努力不让自己露出异常来。

钰儿已经被软禁了，本宫绝不能再出错！贤妃那个贱人，早晚有一天会落到自己手里！

皇帝也没让人通传，就直接走进了惜娴宫，一路上竟然没有看到一个宫女，皇帝不禁有些奇怪，这人都到哪去了？

走进内室，才发现里面围了一圈的太医。

“怎么了这是？”

正坐在床边的贤妃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禁不住欣喜道：“皇上？您怎么来了？”

皇帝鲜少见到贤妃这般情绪外放的样子，眼下也不禁被贤妃的欢喜感染了，摆摆手示意他们全都起身，道：“不知何事令爱妃如此开心啊？”

贤妃确实是很高兴，脸上的笑容遮也遮不住。

先前周明瑿领着清荷来向贤妃请安，正好遇见了邱流颖和六皇子周明玊夫妇，周明瑿和清荷先行一步离开了惜娴宫，而周明玊他们回去的时候，邱流颖突然晕倒了，贤妃赶紧传召了太医，结果发现邱流颖是有了身孕了。

这可是贤妃的第一个孙子辈呢，纵使她心性淡然，也禁不住喜笑颜开，“臣妾恭喜皇上了！颖儿有身孕了，您马上就要当祖父了！”

几个儿子成亲晚，这个孩子同样也是皇帝的第一个孙子辈，皇帝听到这个好消息，禁不住龙颜大悦，道：“好！哈哈哈——朕要当外祖父了！”

皇帝搓着手，美了两圈，前不久，李传志那老家伙还笑话朕一大把年纪了，竟然还没有当上祖父，现在好了，看那老家伙还有什么话说。

皇帝得意了一会儿，突然道：“朕记得前些日子南蜀进贡了一些云锦，都给小六他们带回去吧！”

周明玊和邱流颖谢了恩，便识相地回府了。贤妃还一个劲儿的嘱咐他们多加小心，直到人走远了，这才折身回了屋子。

光顾着激动了，以至于晾了皇帝这么久，贤妃颇有些不好意思，“让陛下看笑话了！”

“无妨，朕也没比你好到哪儿去！”皇帝笑了笑，却突然又转了语气，道：“若是芸儿知道了，肯定也很开心。”

贤妃听了这话，嘴角的笑意也敛去了几分，“陛下不必伤怀。”

只是干巴巴地安慰了一句，贤妃就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她与云芸是闺中密友，最是清楚云芸和皇上的感情，而她自己进宫则是迫于家族的压力。

云芸的凋零，让她意识到在皇宫里拥有感情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一件事情，所以她守住了自己的心，只一心一意地抚养自己的儿子周明玊和周明瑿成人。

瑿儿的心思她清楚，只愿一切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