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蓝冠珠公主孤身一人前来拜访,楚之楠迎她进幽居的雅院,看得出她情绪有些低落。
“殿下,不知为何事烦忧?”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
“先生慧眼如炬,实不相瞒,王兄要借助西岐国救兵解围,两国结盟,条件是我……我要嫁给那西岐王子!”
蓝冠珠说到后来,声音渐低,她目光带泪,可怜兮兮地看着楚之楠还有些阴阳分面的脸孔。楚之楠闻听一时语塞,他不知道是安慰她好,还是劝解她什么,他也回望着蓝冠珠。
但见她容颜娇美,明眸秋波流转,顾盼之间仿佛发出了迷人的光辉。楚之楠看得有些痴了,蓝公主赧然一笑,他脸腾地一红,氛围有些尴尬暧昧。
“殿下,皇亲国戚的联姻本是常有之事,慕某也要恭喜殿下,嫁与强国王裔……也算得上门当户对!”楚之楠迟疑一阵,不失礼节地说道,只是他心中莫名有一点隐隐的作痛。
“先生说笑,自古和亲的公主,哪有谁心甘情愿?又有何幸福可言!哎,可怜我生在君王之家,也身不由己!若是父王还在,他绝不会将我远嫁!”蓝冠珠语气很是悲凉,想起疼爱她的孤竹国王,不禁泪如雨下。
看着她梨花带雨,楚之楠更加不是如何是好,他抬起手掌,又顿了顿,终于拍在公主抖动的肩膀上,而她再也撑不住,轻轻靠在他的胸前,放声痛哭!
楚之楠愣了一下,他陶醉她淡淡的体香,那一低头的柔媚,那亲密接触的温柔,他轻拍她的肩背,像抱着孩子一般,她却哭得更加伤心。
楚之楠一个修道之人,心志之坚定远超过常人,忽然间,生起悲天悯人的莫大伤感。
人,为什么都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呢?
他自己本是山野村夫家的小子,过着平凡安宁的人生,却罹难魔劫,又跌跌撞撞入了道门,风头正劲却不知所以,被逐出师门,亡命天涯!
眼前的她,原是高高在上的王公贵族,过着富贵加身的生活,却遭遇战乱,痛失倚仗,如今又被王兄当做筹码一般,嫁到异国他乡!
他们都像大海里的那些鱼儿,在潮起潮落间,随波逐流,在悲欢离合中,颠沛流离!难道就是这样的漂泊不定,才是人生命运的真相吗?
“到底要怎样,才能不会与世沉浮,才能挣脱命运摆布,不才能做主自己的人生?”楚之楠心中愤怒地呐喊着。
不一会儿,蓝公主停下了啜泣,“对不起,我……我失礼了!别见笑!”她站直了身体,离开了他结实温暖的胸膛。
这么多年,身为王室公主,蓝冠珠何曾有那么一点点机会,可以靠在另一个人身上,痛快地哭一场!
“哪里!殿下是慕某人内心敬佩的女中豪杰,只是有时候,我们人在命运面前太过卑微,太过无力!”楚之楠颇有感触地说,“哎!人生不如意十之,还望殿下要看开些才好!”
“慕先生谬赞,对了,我来这儿,是想请你护送我出城,不知先生是否愿意?”蓝公主站起身,擦干泪水,正色说道。
“我本是追随公主才进入这若川城的,自然也要跟公主一块离开!”楚之楠对于那蓝尔嘉,根本无甚么好感,他本不是那攀附权贵的势利之徒,只为了当初蓝冠珠的一饭之恩,才留在这里帮助守城。
“那就好,这也是王兄的安排,明晚你我与轩辕猛将军,我们一小队人马突围出去!慕先生,要抓紧时间收拾一下!”
楚之楠有所不知,蓝尔嘉对这位公主妹妹的势力多少有些忌惮,最主要是他这个异能人士的存在,无人能制衡,对孤竹国半壁江山来说是很大的变数。蓝尔嘉自然不想在身边留下潜在威胁,所幸一股脑儿把他们都支走西岐。
第二日,蓝尔嘉在宫中大摆宴席,兄妹分别,战士流落他乡,各个心情沉闷,除了虚情假意的客套,席间无甚么要紧话儿。
楚之楠、轩辕猛以及百十个骠骑勇士饱餐战饭,收拾停当,养精蓄锐。黄昏时分,悄悄打开城门,束马衔枚,偷偷接近敌营。
若川城西面正对着禹贡山口,与西岐国隔山相望,华岳军大部分驻扎在城外平原坡地,西面山地零星分布少许军营。只是在隘口这儿稍显营地稍密,显然不管什么人向西逃走,最好的路就是穿过隘口。
一行人趁着夜色的掩护,潜入禹贡隘口的营地,弓箭手射死了岗哨,长斧手斫开了营门,众将快马加鞭,直闯连营。
这一下犹似捅了马蜂窝,惊起敌营骚乱,华岳军兵卒以为孤竹偷袭,惊慌失措,乱了阵脚,轩辕猛跃马当先,双斧舞动得呼呼带风,寻常兵士根本靠近不得,作为开路先锋,率部冲向连营深处……
目送蓝冠珠与楚之楠等人离开后,孤竹国君蓝尔嘉松了一口气,他看向身后的国师叶胜无,彼此会意。
“王上圣明,楚之楠这个异数总算走了,谁能想到他身份恁地复杂,我们在他身上做做文章,王上的一步妙棋局,全盘皆活!”叶胜无凑上前,深施一礼,先夸赞一番。
“此事促成,国师功不可没!我孤竹小国,乱世存国,只能周旋在各大势力之间,玄天宗、西岐国各方面还要仰仗国师从中协调!”蓝尔嘉面无表情,淡淡地说道。
“老朽,定当竭尽全力!我王勿忧,相信若川之围,不日便可解除!”
“好!有劳国师!”蓝尔嘉暗暗发誓,若能存国,必定卧薪尝胆,重整孤竹国政,“实力,只有属于自己的实力才最靠得住!我蓝尔嘉绝不再仰人鼻息而活!”他在心里反复念叨着。
几乎同一时间,玄天宗天阳峰的星落幽居中,风伯益气冲冲地来回踱步。半个时辰前,他悄悄送走华岳国的神秘访客,便独自一人回到这院落,双眉紧锁,面色铁青。
“以为偷窥了风某人的秘密,就要吃得死死的,休想!我风伯益可不是好捏的软柿子,看你们能怎样!”他边走边思索着,“事关魔刀,事关玄天宗的权威,势必不能再退!”他似乎想清楚了什么,下定了决心。
风伯益招呼弟子乔金安,请其他五峰首座前来商议要事儿,何叔卿、熊百川、傅玲珑、黄松溪、莫寒山带着亲信门徒,前往天阳峰,六脉人员往来,山门上空,不时飞过御剑仙侠,打破了玄天宗往日的沉静。
实际上,魔刀在若川城守卫战中出现,彻底搅乱了战局,牵动了各方势力,也导致了华岳军对若川城的围而不攻。
辛南山自以为是最早得到消息的人,毕竟辛晓云、辛牧雷都是他的骨肉亲信,他早已领教过魔刀的厉害,对邪器也垂涎三尺!
他知道黑暗魔刀是他摆脱假皇兄“辛启瑞”的最大机会,本打算前往若川城,抢夺宝刀!可是那辛启瑞不知怎的,也得到了消息。
这位深居简出的国君,对国中之事了若指掌,深深震动了辛南山,他二人正商量对策之际,玄天宗差人传来口信儿,说宗主风伯益决定重申玄天之盟,意欲阻止华岳与孤竹的兼并战争。
“那可是魔刀!曾经一刀屠城灭国,统御千剑万刃!风伯益绝不会坐视不管,他若真的撕破脸,我们也没什么办法!难不成真的公开他弑师知罪?”辛南山曾感受过魔刀的力量,对于魔刀之事颇为关切,语气中满是焦急之意。
“不可鲁莽!如此不仅失去了可以利用的力量,还会增添一位乃至整个玄天宗的仇敌!”辛启瑞老谋深算。
“对付风伯益这样的枭雄,既要威逼胁迫,更要有羁縻怀柔之策,现在我们的力量还不足以对付他和玄天宗……”
辛启瑞、辛南山都是精明之人,自然猜得出,风伯益也是为那魔刀而来!尽管辛南山一直偷偷怀疑这位皇兄的身份,而高剑犁假扮的辛启瑞更从一开始,就不曾真正相信任何人。
但两人在面对共同的诱惑与威胁,很快又达成了表面上的一致,一边对玄天宗虚与委蛇,反复周旋,一边暗地调配修真高手,由辛南山带领速前往若川集结,意在夺取魔刀,辛启瑞安排了不少自己的亲信在队伍之中。
然而,他们尚未赶到,楚之楠已经被蓝尔嘉请出了若川城,正在陷阵突围之中。且说那驻守禹贡山的中军主将,惊闻有人闯营突围,倒也不甚惊慌,他放弃中军营帐,直奔后营组织兵力。
轩辕猛等人一路杀到后营,只见到灯火通明,对面人山人海,拒马长枪在前,短刀弓弩在后,严阵以待,拦住去路。
对方二话不说,漫天箭雨齐发,楚之楠赶紧护住公主,举起魔刀隔空一击,凶悍的巨刀斩碎了无数人马,劈开一道狭长的缺口。
轩辕猛下令弃马布阵,将士们组成圆月阵,外围刀牌手持盾防御,里层长矛手紧跟其后,再往里是引弓善射之士。
近百人围成一圈,圆月阵攻守兼备,旋转前行,好似带刺的旋转陀螺,滚入对方的铁甲洪流。
此番跟随蓝冠珠突围的都是弓马娴熟的精兵,他们杀入重围之中,仍然战力惊人!怎奈对方人马太多,数十倍于己,而且后面援兵不断,半个时辰后,蓝冠珠带出的突击队陆续出现了人员伤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