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太干净了!李佑喃喃自语,心里闪过一丝疑虑。
他所说的干净,并非指屋里纤尘不染。相反,这一间屋子处处显露出下人居所的杂乱、污秽。
李佑的意思,是说屋里没有女人居住过的痕迹,仿佛车夫王四海从来没娶过媳妇。
哪怕一根长头发,哪怕半盒胭脂水粉,都不曾见到!
为了更进一步证实自己的观察没错,他打开了墙角处的木柜,里面叠放着几件破旧的衣服,全是男人穿的。
首饰衣服没了,也找不到银两铜钱,莫非老王的媳妇逃走了?李佑摸着下巴。
一个女人,自己的丈夫被当朝宰相一刀砍了,多半吓破了胆,逃之夭夭也说得过去。
可她离开的方式有些异样,带走钱财衣物也就够了,为何要彻底抹掉自己存在过的痕迹?
姑爷,小的问过了,王家嫂子前天就离开了府里,说是去乡下探亲,她老家就在应天府高淳县,经常回家住一阵子。
胡贵回来了,站在门口擦着汗水,上气不接下气的,这小子办事还挺用心。
前天就离开了李佑猛地回头。
胡贵被李佑的眼神刺了一下,缩了缩头:可不是么,王家嫂子前天就走了,她怀了孕,去乡下亲戚家养胎。李姑爷,你怎么了?
李佑没有说话,站在木柜前,手指轻轻敲打着柜子,陷入了沉思。
倘若老王的媳妇真是去走亲戚,有必要走得如此决绝,有必要带走自己所有的东西吗?
倘若她是为了避祸而逃,可胡靖昨天下午才出事,接着老王才被杀,她提前一天逃走,未卜先知吗?
呵,事出反常必有妖!
李佑突然对王四海夫妻俩有了兴趣,坐下去说:胡贵,跟我说一说老王两口子的事情吧,知道啥就说啥,咱们就当聊天闲谈了。
姑爷,这院里到处都是马粪的臭味,小心熏到你。
胡贵劝了一句,见李佑坐着不动,便双手拢在袖子里,蹲在门槛上絮絮叨叨往下说。
老王这个人,没啥好说的,成天就知道养马赶车,三捶打不出两个响屁的闷葫芦。
王家嫂子倒有个故事,有一年冬天,她父亲死了,没钱葬埋,她就跪在大街上头插草标卖身葬父,结果让老王买回来了。
嚯,王家嫂子长得水灵漂亮,比老王小了二十多岁,府里的下人们羡慕得很。不瞒姑爷说,我有时候上街,也想着遇到个卖身葬父的姑娘呢!
说到这里,胡贵咧着嘴呵呵傻乐。
你们亲眼见到老王媳妇卖身葬父了?李佑问道。
胡贵摇头说:哪能呢,要让府里的光棍们遇到这种好事,轮得到他老王嚒?总之就是有一天,老王突然领回来一个女子,说是他买来的媳妇,大家慢慢的也就习惯了。姑爷您当时还没入府呢,自然不知道这件事情。
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李佑做出了判断。
随即漫不经心转移了话题:胡贵,再跟我说一说公子爷出事时的情形吧。
胡贵抬了抬眼皮,有些讶异,这个丞相府的上门女婿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
昨天公子爷到平凉侯府赏梅喝酒,多喝了几杯,宴席散时就醉醺醺的了。我搀扶着公子爷坐上马车,老王却让我到醉香楼买些酱菜,说是出门时姨太太吩咐的。
等我买了酱菜回来,马车已经走了,我估摸着是老王先送公子爷回府,就自个走了回来。回来之后才知道公子爷尚未回府,等了半个时辰,突然应天府的衙役来报,公子爷的马车在金川门翻了,说是被滚落的木材惊吓到马匹
李佑叫道:等一下,你确定事发地点在金川门?
我记得清清楚楚,马车翻倒在金川门百米之前,摔得四分五裂,而公子爷躺在血泊里,满脸都是鲜血!胡贵捂着脸,痛苦地说。
平凉侯府坐落在皇城,丞相府在内城,而金川门却是外城的一道城门,喝醉了酒的胡靖不回府,跑那么远去外城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