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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新安密事(十八)

先去那座破庙,查探一下是否有蛛丝马迹,的确是再正确不过的思路了。换做沈越或是彭大雄,也必然会做出这样的安排。

然,令他们两人大开眼界的是,廿三在推开破庙那半扇摇摇坠坠的木门时,就仿佛已经笃定了会有怎样的结果。

破庙不大,灰扑扑的菩萨高居在塌了半边的莲台上,双眸似阖非阖,无悲无喜地俯视着众生。

地面上一片凌乱,早已无法辨认出哪些痕迹是当日留下的,而哪些痕迹又是最新产生的。地面的方砖裂得横七纵八,甚至有几块耸出了地面,显得高低起伏不平。

沈越一边皱眉,一边捂着鼻孔,屏息不令被殿中的腐气呛着。他也并非全然不懂追踪查探之术,然而,眼前的这一切在他看来,除了混乱就是破碎——这令他颇感气馁,完全不晓得从何查起。

与沈越充满失望的神情相反,廿三唇角微微上扬,虽是似笑非笑,可眼眸中的闪亮却在暗示他的的确确在“笑”。

他弯腰背手,低垂着头,如小老头儿般,绕着大殿慢慢走了一圈,偶尔停下来,伸出手指戳一戳,点一点,又掐一掐。

一圈之后,他又开始了第二圈。这一次,他不再弯腰垂首了,而是抬着头,将四面墙壁的上上下下都细细打量一番。

大殿两边的立柱早已朱漆落尽,斑驳不堪。廿三“嗖嗖”几下爬上柱子,如猴儿般四下张望,随即跃下来。然后,他又爬上菩萨像后的龛笼里,将身子靠在梁柱上,便被半幅帷幔遮住。

立在大殿中的两人,充满好奇又兴致勃勃地盯着廿三,看他跃上窜下,不亦忙乎。忽听得帷幔之后传出声音,“公子爷,劳驾您也上来看看。”

沈越一怔,随即挽起袖子,撩起前摆,提气跃上。

彭大雄见状也要跟上,却被廿三赶紧止住:“别别别!千万别!大雄叔你一上来,这梁非得塌了!”

彭大雄堪堪才提上一口气,被廿三这么一拦,这口气当即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险些就要背过气去,噎得他脚软眼翻白。

沈越回头一看,“噗嗤”乐了。

正乐着,忽觉脖颈间一股热气扑来,他一扭头,却见廿三正凑在他下巴前,抻着脖颈向外看。他一边探头探脑地张望,一边问:“怎么了?怎么了?甚事令公子爷发笑啊?”

廿三个儿本就矮,在身形修长的沈越跟前,简直就是个小矬子。然,当俩人皆缩着身子坐靠在梁柱旁时,个儿头上的差距就不大了。

帷幔挡住了廿三的视线,他左摇右晃,就是看不到大殿前发生了什么好笑的事,不由有些急,更是伸长了脖颈,恨不能将脑袋自沈越肩膀上穿过去。

他的鼻息热乎乎地喷在对面之人的颈间,竟无端地令沈越生出了几分慌乱。而当廿三瘦削的肩膀无意间抵到自己胸前时,他甚至感觉到传来的热意——尽管隔着冬日的厚衫。

沈越的视线不由落在眼前之人身上——

他的头发有些毛糙了,几缕细碎的鬓发自头巾里溜出来,漫不经心地飞扬着,甚至飞到了沈越鼻端。毛茸茸的鬓发下,小小的耳垂圆润如贝。耳垂下,是一截深色的脖颈。而脖颈下方,咦?——沈越眨巴眨巴眼,怀疑自己是花眼了——脖颈下方隐在衣领里,绰绰约约仿佛有一抹白腻。

沈越顿觉双颊“噌”地变得火热。他赶紧闭上眼,不敢再看,心道:定是这大殿里腐气太重,自己才昏了头。

然而,鼻尖的痒意越来越重。沈越不知是那几丝可恶的鬓发在作祟,还是自己的错觉。他深深吸口气,想要将痒意压制住,却不料,那痒意愈发明显了,终究,他抵不过,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啊——嚏!”

廿三顿觉耳边一凉。

他面皮一僵,不可置信地缓缓回过头来,正对上沈越尴尬的眉眼。

廿三嘴巴略动一动,似乎想要说什么,终究,他还是克制住了,只抬手抹了一把耳垂,收回去偷偷蹭在沈越的衣角上,然后仿若不经意地抬眼一瞥,神情间是掩不住的贼眉鼠眼。

沈越仿佛并未觉察到廿三对自己的衣衫做了什么动作。他的心思似乎全都集中在咫尺之间的小小耳垂上。他依稀记得,儿时似乎在哪里听谁说过,耳垂生得圆润,是有福之相。

彭大雄好一阵捶胸。待他好不容易将憋在胸口的那口气捶顺了,方见公子爷与廿三一前一后地跃下来。只是,不知怎地,他觉得这两人的神情有些不妥,说不出的怪异。

廿三故作正经地轻咳一下,沉声问道:“公子,方才您在梁上时,视线所及,落在殿前何处?”

“呃。。。。。。这个。。。。。。”沈越回过神来,赶紧撇开尴尬,竭力回忆道:“这一片,还有。。。。。这一片。”他伸指对着地面指指点点。

“嗯。”廿三点头,随着沈越的指指点点,拿出炭笔在地面上做出标记。他一手在下巴上撑出个“八”字,另一手用力一挥,“大雄叔,劳烦您将这几处的碎砖起出来。”

彭大雄一愣——廿三手指的地方,并非是在标记处,而是在标记外的几处地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