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天底下的女子,身份最尊贵的属谁?
自然是一国之后!
就正论而言,纵然是太后,也比王后差一筹。因着王后才有母仪天下的职责,而太后不过是个只能依靠国主儿子的老寡妇罢了。
若说天底下最痛苦悲伤的事情,莫过于痛失亲人;那么,此刻,于王后甘韫儿,她宁愿自己粉身碎骨,也不愿这消息是真的。
她用充满期冀的眼神紧紧盯着陈昂,多么希望能自他口中听出一丝不实。然,她终究是失望的,大颗大颗的泪水滚滚而下,顷刻间便打湿了胸襟处的凤翎花纹。
“圣上。。。。。。圣上。。。。。。”她哭得泣不成声,“妾身的爹爹,弟弟,小妹,他们。。。。。。他们都。。。。。。”她不敢说那个字,似乎一说出来就会确定了似的。
“军报上写,老侯爷与国舅皆殒身了,小妹却不曾提及。”他抬起拇指轻轻擦去甘韫儿两腮上的泪,指尖一片沁凉,“军报上写得草率,且,不过片面之词。朕,是不会信的。老侯爷乃我南秦国的上柱国,先帝是这么认为的,朕也是一样。你放心,这件事,朕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一定还甘家一个公道。”
虽则陈昂这般信誓旦旦,实则他心里却不是很有把握。
如今,他登基执政已经有十年,不再是当年初初登上至尊宝座的天真青年了。他深谙朝堂上的事情,并不是像表面看来那么简单清澈,各种势力的角逐,台前的,幕后的,能够将一池清水搅得比泥潭还混。
就如这封军报所奏,倘若武勇侯真个造反为叛,那他图什么呢?若说是瞅着一国宝座眼红,那何必等到今天?十年前,先帝大行,新主登基,正是新旧交接最不安稳的时候。彼时,武勇侯年富力强,麾下兵马无人能敌,而朝中不过是孤儿寡母,完全不是他的对手?若说是看着长女为后的份儿上才拖延至现今,那么现下就不必再看重长女了?
真是睁眼说瞎话!
然,纵陈昂心里以认定武勇侯乃是被诬陷的,却也不能一昧地替他辩白。总要拿出证据罢?既然军报上说武勇侯父子勾结西魏军及土匪,那他须得有证据证明这是谎言。否则,单以国主之势压人,只能是火上浇油。
昂正思忖着下一步该如何,却不妨掌心一凉,抬眸一看,正是甘韫儿将冰凉的手放入他手中。
甘韫儿素有聪慧之名,颇有主见,这在她尚未出嫁之时就早已显露。只是,嫁给陈昂之后,为了不令朝臣指指点点,这才收敛起来,低眉顺目地做个众人心目中的王后样子。
如今,大事临头,她又怎会再做伪装?望着陈昂额头上的裹伤,她心念一转,便已猜出先前在太后宫中发生了什么。她伸手轻轻捏住陈昂的指尖,低声道:“太后已经晓得了?”
“嗯,”陈昂点点头,“她的耳报神倒是跑得飞快。”
甘韫儿拧着眉头,“太后手眼通天,在这宫里早非一日如此。只是,圣上将将下朝就被请去面见太后,太后这么做,未免太急躁了罢?”甘韫儿自是晓得,姜太后将陈昂唤去她宫中,可不是为了给武勇侯说情来着。非但不会说情,只怕,还会落井下石——弟弟已经将父亲回绝德王求亲一事写信给她,她自是赞同父亲的决定,却也难免担心,这会成为德王的心结,只怕会被他记恨。而被德王记恨,就等于被太后记恨。能被太后记恨,那就真是要倒大霉了!
自接到弟弟的信那日起,甘韫儿便做好了准备,被太后找碴挑刺也好,被太后乱扣罪名也罢,她都会一力承担下太后的怒火。然,奇怪的是,太后表现得却很正常,除了时不时抽风般的发作,倒不曾有过出格的举动。
直到今天!
甘韫儿肚里冷笑一声——原来,太后是在这儿等着呢?可是,她又是如何晓得会有这一天?
未卜先知?还是,未雨绸缪?
甘韫儿念头一转,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若是后者,难不成太后,不不不,准确地说,应该是太后身后的德王殿下,早就在筹划这一日了?
不得不说,甘韫儿真是聪慧了得。换做旁人,骤闻此噩耗,只怕早已心神大乱,狼哭鬼嚎了。难为甘韫儿在这种情形下,还能自事端的蹊跷之处猜出了一大半。
她紧咬舌尖,强令自己冷静下来,抬起一臂,往陈昂脖颈间一绕,拉到自己面前。
以往,若是甘韫儿做出这等举动,陈昂保准儿喜笑颜开。此刻,他却晓得妻子这看似旖旎的动作,却是为了防止旁人偷听。
于是,他凑身上去,附耳倾听——
“圣上,您可信妾身?信妾身父兄?信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