昶正四年。
南秦国内的平叛进入了关键时期。
陈威带领的叛军,从一开始的声势浩大席卷如潮,到如今的士气低落蜷缩一隅,其中,垫进去了多少人命?莫说南秦百姓对叛军恨之入骨,便是陈威麾下士卒,也有不少陷入迷惘和失落中。
尤其是那些想借着从龙之功改换门庭的人,如今,只怕他们的肠子都悔青了。
眼下种种情形,陈威自然不会一无所知。
尽管败相已显,然,陈威却犹心有不甘。
四年前,当他骤然得知母后惨死,而幼主陈小毛继位时,登时目眦尽裂,恨不能当即杀入京城,将陈昂鞭尸,将甘家姐妹活剐,将陈小毛车裂。
他原就早有准备,彼时更是凭借胸中一股怒气,便以迅雷之势剑指京城。
尽管新主甫一登基便颁诏,将陈威夺爵削位,废为庶人,却没有影响到陈威叛军的风雷气势。
相反,不久,陈威就自立为王,年号“天授”——其意,不言而喻。
只是,四年征战下来,似乎上天并没有对这位“天授之子”有些许偏爱,甚至,百姓们还给他送了个诨号——“鬼憎大王”,意为陈威行事残忍无度,便连鬼都憎恶不已。
甘营儿的势力愈见高涨,而陈威叛军的士气却日渐溃散,甚至出现了逃兵。
眼见再这般下去,只怕自己难逃“四面楚歌”的下场,陈威思忖良久,终于下定决心,意欲与北方燕人联手。
南秦之北,分别与北良国和北燕国接壤。
当年,甘飞扬亲率十五万大军,深入北良国腹地,兵围北良国东都宣阳府。先头军更是距离北良都城仅有一箭之遥,终于迫得北良国主俯首称降。最终,北良国的大司马亲自拜谒甘飞扬,承诺归还三十多年前被北良国掠走的五个城池,且以王子为质,签署城下之盟。
经此一战,北良国元气大伤,至今难以恢复。而依着甘飞扬的话,就是——“要打,就要打得让他们痛得没法还手,让他们长长记性,起码五十年内不敢妄动干戈!”
而至于北燕国,因着国小民贫,倒是素来乖得很,一贯是老实安分的样子。
然而,时势相移。就在南秦国内生动荡之际,北燕国偷偷龇出了獠牙。
当年,北燕国夹在南秦国与北良国之间,日子过得委实憋屈——谁都得罪不起,结果就是谁都能踩它一脚。
后来,北良国被南秦军神打得一蹶不振,无暇顾及北燕国。自此,北燕国便慢慢停了对北良国的岁贡,日子才逐渐好转起来。
北燕国原也并无甚大野心,整日只想着如何在自己的这一亩三分地上多刨些食,多生些娃,多养些牛羊,到了岁末好凑足给南秦的岁贡,剩下的再跟邻国的商人们多换些东西。
岂料,突一日南秦国烽烟乍起,一道白龙江将南秦国一划为二。行路不通,于是,北燕国君臣便偷偷停了对南秦的岁贡,捂着嘴偷摸乐着一旁看南秦国的热闹。
这看着看着,北燕国主不知怎么就忽然心动了。
他先是命人在两国边界之处搞些小动作,果然不出所料,居然一举得手。
而后,便时有北燕边军越界抢劫粮草,甚至劫掠南秦边民为奴。
北燕国冒犯边疆的奏折,绕了大半个南秦国,足用了三个多月的时间,才递送到朝廷。
朝堂大惊,随即大怒——蕞尔小国,岂敢趁我南秦内乱之际为非作歹?
可甭管大惊,还是大怒,之后,诸臣们却一筹莫展——无它,南秦国的北边儿都为陈威叛军所占,朝廷就是想派兵给北燕国一个教训,也做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