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推开,烛光微亮,照得满堂昏黄,太宰将灵牌放在桌上,那里摆了一壶清酒,旁边各放两个小巧瓷杯。太宰若有所思瞧着,忽闻海棠花香,清香馥郁,缱绻好闻。他不禁抬头看了去,只见窗外停留花瓣,地面更是乱入飞红。
可他眨了眨眼,眼前景象却又变了。
窗外坐着一位身穿红色旗袍的漂亮少年,黑夜间,最明显的明明是这一身红色,但是太宰却注意到他那头橘色长发,以及动人的容貌。少年面色苍白,钴蓝色眼瞳含带几分笑意,正好奇地打量着他。双手垂放交叠于腹前,指甲鲜红尖锐,好似顷刻就能扎入人的肌肤当中,而指甲的红,是因为染了人的血。
“你不怕我?”那位少年微微挑眉,脸色苍白,在夜色中近乎透明。
他说话的时候,太宰不禁觉得面上一寒,好似有什么阴风从脸拂过,又用尖利的指甲轻轻蹭了一下,带着不难懂的挑衅。
太宰轻轻颔首,依然不苟言笑的模样。
少年似乎轻轻地‘咦’了一下,略微上挑的尾音带着十足的疑问,好似不相信这世上有不怕他的人。
海棠轻轻落入窗中,太宰只是眨动眼睛,发觉窗边早已没了人。随着红烛猛然一灭,窗户凶狠拍打的时候,太宰恍若听到了耳边凄厉的叫声,带着怨恨,以及无助的哭音。眼前猛现一幕画面,那是被人生生地开膛破肚,又在将死未死的时候,眼睁睁地看着身体被掏空器官,拉长,剪断,玩弄。于是鲜血喷溅一地,四肢砍下,最后眼珠也被生生抠出。
太宰闭了闭眼,努力屏蔽这血腥的画面,整个人平静得好似哑巴。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赫然看到贴在脸上狰狞的面容,那是空空的眼眶,往下留了不知多少鲜血,就连脸部也有破开的痕迹。太宰甚至能看到里面腐烂的血肉,就连鼻间也萦绕着这股浓郁的血腥味,简直令人作呕。
明明这一幕是多么惊吓,然而太宰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然后伸手将其轻轻推开,总算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别白费力气了,我不怕。”
凄厉的哭叫声骤然一停,烛光再次亮起,就连窗户拍打的声音也恢复了先前的沉静。太宰看到他面前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很快就变成了属于少年漂亮的脸蛋,那人似乎有些生气,因为没有吓到他。
“你为什么不怕我?”少年鼻音一哼,愤愤地坐在他面前,语气带着十足的不甘。
太宰好整以暇地拎起白玉小壶,然后拿出两个瓷杯,手指扣着壶把轻轻一歪间,一道白练缓缓落入杯中,带着酣甜的酒味,让人闻之既醉。少年见状,注意力瞬间转移开,有些喜悦地看着那酒杯。
杯中酒倒了八分满,太宰将一杯递送在他跟前,随后才道,“反正我也要死了。”语气波澜不惊,冷静得像是陈述事实。
少年闻言,嚯了一声,目光饶有兴味地打量起他,最后回道,“也是,瞧你这副病殃殃又死气沉沉的样子,确实比我这死人还死。”
太宰轻嗯一声,算是作答。
“只是我很好奇,你瞧着也不过十八,才这般年纪怎地如此死气?”少年不着急喝交杯酒,而是一遍遍就着自己好奇性子而多问起来。
太宰眼尾一抬,如桃花一瓣的眸子顷刻对上他的,清冷似雪,“你明明死了,怎么咋咋呼呼跟个活人一样?”
未曾料到眼前人居然不答反问,少年生气地鼓起腮帮子,“你这人忒不会聊天!”
太宰不言,只是举起杯子轻轻碰了一下他的,“喝完就睡吧,中也。”
听到这人说出自己的名字,中也不禁轻轻一哼,“我当你还真是个死人,没想到你还是需睡觉的。”
太宰静静看他,不语。
“我说你小时候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不然怎会养成这般没有生气的样子。”中也瞧着他,有些若有所思,只是话声刚落,又顿时想到什么似的轻轻拍了一下桌子,激动道,“不会你也死了吧!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闻言,太宰的眼神颇有几分无奈,抬起手指轻轻点了面前人冰冷的额头,他说道,“你死的时候,连智商也停留在那个年纪了吗?”
听出他话中的嘲讽意思,中也生气得霍然站起,“你就不怕我吃了你吗?”
太宰懒懒地抬头看他,“吃吧,怎么吃都行,我不挣扎。”
中也还真没见过这么淡然的人,于是一时间不知作何答复,只得焦急地在房中来回走着,简直被气得坐不住。
太宰看到他那番样子,也不知为何,唇角便轻轻勾了起来,约莫觉得对方是在有趣吧。
笑意浅淡,稍纵即逝,宛若昙花一现般,却也还是被眼尖的中也瞧见了。他稍微怔住,然后有些惊喜地跑到了太宰跟前,“你这厮,竟还会笑呀。”
太宰闻言,面色不禁一敛,“你看错了。”
中也立刻反驳,“我没看错,你真笑了!”
太宰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然而还没出声,便被中也先截了话头,“你明明长得这般好看,多笑一下又怎么了,我又不嫌弃你。”
说罢,他继续指着自己又补充了一句,“要是你觉得亏了,那我也经常在你面前笑笑,如何?”
太宰觉得有些奇怪,“我为何要用自己的笑去换你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