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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烧九载(2)

「2」

血族身上有沉敛冷冽的清香,像是冬日的簌簌雪下花,一片冰寒中挟带有淡的沉木味道。闻久了,神思连带身体都不禁放松,于是疲惫如大山倾倒,中也眼皮沉重,最后还是泄尽气力,靠着血族的胸膛昏睡了过去。

太宰似有所觉地垂眸,见他面色苍白,唇色寡淡,冻得还有些发紫。长睫薄如蝉翼,轻轻抖动着,落下来的阴翳,也无法盖去眼底乌青。也不知多久没睡个好觉。

马车摇晃,伴随一声长长的‘吁’音,轮子缓缓前行,最后止步。

寒风凛冽,将帘子吹得摇曳翻飞,一只苍老的手从外边将其撩开。月光折进,又映入一角属于老管家的脸。

“少爷是路上遇到什么事情耽搁了吗?”太宰一向规律,何时该做何事,何时该去何地,几乎雷打不动。正常来说,一个小时前他本该回到古堡,结果姗姗来迟,此时才回。

没得到回应。广津抬起头来,鼻子猛然间就嗅到一股浓郁的鲜血气味。

“人类!”

这个味道好像是从……

他瞪了瞪眼,难以置信地望进里头:“少爷怎么会跟人类在一起!?”

太宰不予回答,只是微微起身,从车夫搬过来的阶梯徐徐走下。脱下的西装外套已经盖在人类身上,白色衬衫沾了点点干涸血液,有些是指印,有些是蹭出来的,颜色不深,只是在一片白当中,突兀的红色看上去很刺眼。

广津眉头舒展,下意识伸出双手,想要接过这个瘦小的人类。

太宰治没让,越过他往前走着,方才回答前面的话:“以后他是我的血奴。”

——「血奴」。

广津错愕,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少爷要收血奴了?

“怎么…这么突然。”他无法理解。

这还是七百年多年来,第一次听到少爷这么说。过去日子里,不乏有贵族送他血奴,可无一例外都是被拒绝了,少爷对此不感兴趣,甚至嫌恶,并因为日渐不耐烦而与一些贵族撕破了脸皮,闹得十分难看。此后,再也没有人敢送他这些,连提都很少,生怕惹了这任性的少爷。

收敛思绪,他转过身子,跟在太宰后头。

血奴的身板矮小细瘦,像个营养不良的姑娘家,赭色长发,稍微打着卷,不过看上去凌乱得很,跟枯草没什么两样。脸看不清楚,被自家少爷挡着,睡得真放心。没被外套遮住的身体露了大半,衣衫皮损,布料撕裂,能清楚看到皮肤上一条条积着血污的伤口。

不用少爷吩咐,广津走到一半,便叫了几名佣人准备热水,又备好干净的衣物和毛巾。

门合起,室内热雾氤氲,只剩下血族与血奴。

太宰把他的衣服剪开,件件剥落。有些布片沾着伤口,揭下来的是如同割皮一般疼痛,中也眉头紧皱,发出几声呜咽,额上冒了不少冷汗,就是没醒。

等到衣服全都脱了下来,那伤痕累累的身体才暴露在视野之内。几乎没有一块好肉。血痂新旧不一,遍布肌肤,有些伤口还往外冒着渗着鲜血,散发出勾起血族欲望的味道。

太宰盯久了,瞳孔不知不觉竖成一条线,眸色更深,红得危险。

怀中人对此一无所知,甚至睡得安心,眉头紧皱,因身体带来的痛楚而感到痛苦。须臾,太宰深呼吸了一口气,逼着自己收起獠牙,强压下这一路来对鲜血的渴望。

不管怎么说,都要将这狼狈的小血奴养好。

中也醒来的时候,还有些置身梦境的感觉,大脑一片空白。

他睁着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良久,才意识到昏睡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身下躺着的大床十分柔软,他微微起身,发现浑身轻盈,没有感受到任何痛意。目光垂落,连衣服都换过了,是纯白的绸子,摸着很是舒服。撩起衣袖一看,发现伤口没有了,不落痕迹,干净得像是换了一张皮。

中也把衣服放下,想起血族的唾液能够让伤口愈合。

“……”

那他浑身上下岂不是都被那血族又舔又亲了!

中也心头重重一跳,脸色腾地一下就烧了起来。

“绝对没有这可能!”他连忙甩了甩头,极力否认。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抬起眼睛,环顾起周围来。卧室宽敞,家具一应俱全,物品错落有致,东西不多,却不显得简陋,反而恰到好处。墙面是青灰色的,像是粘上去的墙纸,上面还有不少淡色花纹。百叶窗拉紧,导致室内昏暗,寸光难入。

仔细嗅闻,空气中还飘散着一股沉敛冰冷的香味。

中也觉得熟悉,仿佛不久之前闻到过,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值得一提,这味道还挺好闻,令他刚刚醒来的身子又有了放松的迹象。但是,中也知道,他并不能放松。即使是作为血奴身份被主人买入,况且这主人看上去挺温和,但为了避免他人口中的残忍死相,中也认为自己要制定一个逃走的计划。

他不能坐以待毙,而所谓血族,也是最不得相信的。

毕竟——谁会相信一个吸血的恶魔?

想罢,他就要从床下起来,打算趁没人在的时候,先摸清这里的路线。结果他才起了个势,沉重的大门便被敲响,传来‘笃笃笃’的闷声。

“谁!?”中也瞬间谨慎,朝外扬声道。

“我是这里的管家,少爷吩咐我,您要是醒了,就带您到前厅用餐。”

隔着一扇大门,管家的声音听起来十分低闷,不算清晰。中也静静听完,直至尾音落下,他的肚子忽然‘咕咕’一声,像是才感到饥饿。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我会在外面等着您。”广津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