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墨说过,不准她在九重天喝酒,那在妖森林喝酒……可能也不大合适。“喝茶便可,梨花酒能带走吗?”
昔邪鄙视地看了他一眼。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果果在花城无缘无故现出原形,又被百姓们制住烧死,昔邪又听说了在琼楼玉宇漪华与三位仙君大打出手的事,便不难猜出背后的阴谋。
把她的果果当作阴谋的牺牲品,他昔邪焉能忍气吞声?
漪华回玉山的时候,惊讶地发现凡间的拜坛已经被掀了,香炉啊画像啊被打碎撕碎乱了一地,熙熙攘攘的人群也都散了。据说来了一场狂风暴雨,拜坛倒了,人跑回家躲雨了,索性无人伤亡。
漪华瞧着,这应该是魔界的人干的,可能是苏叶做的,也可能是母亲派人做的。
天色已晚,夜空浩渺,明月当空,清风殿里的光亮等着她的归来。
她提着两坛梨花酒踏风而来,“京墨,喝不喝啊?”
京墨半披着长发,身着金带白袍,浅浅一笑,带她去了清风殿屋顶。一人一坛,漪华拔开盖子提起坛子,大口灌了几口,擦了擦嘴边的酒,真真潇洒畅快。
“还不错。”京墨优雅地喝了一口,意有所指地说:“比杜仲的梅花醉雪清淡,喝完不会闹事情。”
漪华翻了个白眼。
京墨道:“从前有个官府的千金大小姐,自小犯有哮喘,她当官的父亲爱女心切,一声令下,几十里杨柳被砍,小动物被杀。”
“你要给我讲故事吗?”漪华晃了晃酒坛子,听着酒的声音。
“有一家人舍不得杀掉家里的狗,把它扔到山里自生自灭。那时正值冬日,冰天雪地,山里没有食物,快要冻死饿死的时候,一个小女孩经过,扔给她一副旧毯子和半张饼,它才活了下来,自那以后小女孩就经常上山给小狗带些吃的。”
漪华拖着腮帮子听得很认真。
“好景不长,娇弱的千金大小姐死于哮喘,几个月后有人发现这个小女孩偷偷到山上给狗喂食,报给了官府,官府派人把那个小女孩打死了,小狗自然也无从幸免。”
漪华唏嘘:“好可怜,善良的小女孩,无辜的小狗。”
“小狗入了黄泉不肯忘记恩人,踢翻了孟婆汤,逃了出来。我与王不留行去黄泉边上散步时恰好遇见,它跪下苦苦哀求,希望能够保留记忆报答恩情。王不留行身为天帝不敢破坏规则,依旧让它饮下了孟婆汤,我应了它一个来世,让它几个轮回以后与你相遇。”
漪华惊讶:“前世的小女孩是我?”
“你前世种下的因,得到了此生的果。”
她热泪盈眶:“谢谢你让她来到我身边。”
京墨将她轻拥入怀,柔声道:“你上辈子因她而死,她在九幽境将妖森林起死回生的丹药给了你,以命相报。”
“来世我还能遇见她吗?”
京墨神色一怔,此生恩情已报,来世或许是遇不到的,宽慰道:“你不必心有愧疚,无论是果姑娘,还是凡间的爹娘,他们不图你报答什么,活着的时候遇见你,就是他们的幸福。”
他继而想到,自己是神,不死不灭之身,可漪华却□□凡胎,终于离开的一日。往后余生,他该如何度过荒芜的岁月?
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珍惜眼前人。
星辰良夜,漪华在他的怀里呆的并不安稳,耳边突然浮现在凡间看到的一幕幕,她从京墨的怀里爬起来,又猛地灌了几口酒。
京墨知他所想,淡声道:“你去妖森林时,我去了趟凡间。”
“你都知道了?”
“清波仙门替九重天散播谣言,此等品行不必修仙了。”他道。
清波仙门绝对会成为凡间修仙历史上的一个传奇,在今日短短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里,整个清波仙门,无论是高高在上的掌门,还是入门不久的学徒,全部修为尽丧,彻底失去仙根,再不能修仙。
更惨的是,清波仙门的主殿建在水上,周围无任何船只,上层掌门元老最喜欢飞过湖泊趁机展示自己的修为。当时清波仙门上层正在主殿开会,商量如何继续向天帝卖命讨好,突然之间法力尽散,全部被困在殿内出不来了。
虽是小小惩戒,但清波仙门就此乱作一团,在湖泊之外驻守的多是平时受委屈比较多的低等学徒,眼见此等形势赶紧抢了值钱东西跑了,谁还管殿内元老们嗷嗷叫唤。
这些都是后话了,京墨收拾完他们就回了玉山,并没有亲眼见识到。
漪华站起身来,趁着酒意将喝光了的酒坛高高地抛了出去,“天尊仁慈留了他们性命,不然本君明天一定去割掉他们的舌头!”说得又蛮横又委屈。
京墨杵着手肘半躺着,酒坛放在身侧,笑意盈盈地夸赞道:“魔君霸气。”
话音未落,只听她“啊”地一声,脚下踩空竟然掉了下去。
京墨急忙跃下接住她,两人翩翩落在山谷里。
“京墨,我现在摔不死的。”她钻在京墨怀里,酒意微醺让人不想睁开眼睛。
“忘了,下次不管你了。”京墨说。
她迷迷糊糊地说,似是央求:“京墨你不要管我了,好不好?”
京墨懂她说的“不要管”是什么意思,六界对他们骂声一片,漪华觉得自己拖累了他。她没有醉,京墨也知道她没有醉,她早已经不是那个喝几口酒就会倒下的漪华了。只有借着酒劲她才有勇气说出“你不要管我了”这种话。
他摇了摇头,柔声道:“我说过,你不是我的累赘。”
“那是什么啊?”
“是我的甘之如饴。”
“你说话好好听啊。”她咀嚼回味了一会儿,借着酒意继续说:“可是,总之要被骂的,一个人被骂总比两个人被骂好。我说话他们不信的,你去跟他们说,说我们什么都没有,一切都是我这个女魔头在背后搞事情。只要你跟我没有关系,你还是受万众敬仰的天尊。”她的脸侧靠在他的胸膛上,声音轻微而软糯,仿如呓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