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辰砂依然身残志坚地走了过来，目光灼灼地望着两条鱼，口水直流。

“本仙君竟然把你忘了。”杜仲一脸深沉地看着小灰猫。

辰砂刚要露出感激的神色，只听杜仲又道：“以后不做鱼了，平白的让你过来碍事。”

辰砂真的很难受，自从二十六年前被天尊带回了以后，他便过上了“喝清风、饮玉露”的悲惨神仙生活，虽吸了灵气延长了寿命，可是漫漫猫生，见不到可爱的小鱼小虾，活的再久又有什么意义呢？所以昨天他趁着去凡间给漪华带东西的大好机会，到皇宫里饱餐一顿。

而今日杜仲仙君做的青椒烤鱼和清蒸鲈鱼，闻起来比皇宫里的盛宴还要美味百倍！如果吃不到，这将会是猫生一辈子的遗憾。若不是知道眼前的天尊和仙君都是惹不起的，他定会豁上一切抢过来！

念及他昨日替自己带东西的苦劳，漪华替他恳求道：“要不……两份鱼，给他一份？”

京墨给了杜仲一个肯定的眼神，如果让辰砂继续盯下去，三人都吃不下去。

给辰砂哪一份呢？

俩人同时伸手，杜仲指了指清蒸鲈鱼，漪华狠心指了指青椒烤鱼。

“你不爱吃辣？”杜仲一脸鄙夷地问漪华。

漪华痛心地回答：“你敬爱的师叔祖不吃啊！”

此时，京墨已经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青椒烤鱼里面的鱼肉，稍加品味，大赞道：“如此美味！”

杜仲耸耸肩，怼道：“谁说师叔祖不吃辣的，这些都是师叔祖钦点的菜。”

漪华想起来了，这是他们在拈花小筑吃过的菜。她自以为是地认为京墨这种纤尘不染的人物定然吃的极为清淡，特意嘱咐了侍女做两种菜，自己吃辣的，京墨吃不辣的。

京墨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有些幽怨道：“我劳心劳力教你读书，你却不舍得把好吃的给我。”

原来京墨跟她一样喜欢辣。

辰砂正好不爱吃辣，从杜仲手里领了清蒸鲈鱼后，心满意足地跑到角落里吃去了。

“我……我哪知道你口味也这么重……我当时问过你的口味，你不说啊！”漪华一脸无辜。

杜仲吧唧吧唧地吃着，顺手用筷子指了漪华一下，道：“师叔祖以前从不吃东西，他哪知道自己什么口味。”

“哦。”

“辣炒肥肠甚好，天下无双。”京墨发自内心地赞美道。

杜仲非常感动，道：“师叔祖，这是您夸我夸得最狠的一次，虽然您也没吃过多少别的东西。”

待三人风卷残云地吃完，漪华顺嘴问道：“杜仲仙君为何要喊你师叔祖呢？”

“杜仲是我兄长的徒孙。”京墨道。

“你的兄长也是神？”

“当然，他是白敛天神。”京墨的眉眼扬起，他习惯了称呼白敛为“兄长”，现在也懒得改口了。

漪华在小板凳上坐不住了，跑到京墨的躺椅旁边，问道：“杜仲仙君说白敛天神已经不在了，天神既然不老不死，为何还会……”

“师叔祖，我师祖当年为什么逆……”杜仲一直有这个疑问。

漪华看了京墨一眼，京墨又瞅了杜仲一眼，对漪华道：“来，你吃点清淡的。”说完京墨给漪华夹了一块西芹到碗里。

漪华奇怪于京墨为何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杜仲奇怪于师叔祖为何从来不提师祖逆流时光的事，于是后来两人私下围绕天尊的内心世界进行了一场讨论，最终得出了两种可能的结论：

一种说法是天尊虽然高高在上，但高处不胜寒，他的天神亲人已魂归天地，徒留他一人守着冰冷的玉山，清冷的外表不过是为了掩盖内心的孤独寂寞。内心已经习惯承受太多，所以不愿意说。

另一种说法是天尊活得久了，早已参透了悲欢离合，任何人任何事于他都如浮云，不是凡人俗仙所能轻易揣测的，所以懒得说。

下午的课在清风殿，为了创造一个安静的学习环境，京墨特意把辰砂安排给了杜仲。京墨看着正襟危坐的漪华，浅笑道：“很好。”

“什么很好？”漪华问道。

“大槐树洞会让人失去法力，还好不会失忆，从前教过你的不用重新教一遍了。”

漪华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他的“很好”竟然是这个意思。

京墨拿出上午特意写好的书手稿，道：“我本想让你循序渐进地学习，但是太简单的我不太想教。这是《滕王阁序》，凡间一位叫作王勃的才子写的，写的还不错。我在拈花小筑时曾写过一份，可惜没来得及教你，今日你便学这个吧，对你来说或许有些难度，不要怕难，耐心地学，学完了才可以找杜仲玩。”

漪华笑道：“哈哈，太好了。”

“什么太好了？”京墨说着将手稿递给漪华。

“不用。”漪华坚决不看那份手稿，拿起笔蘸着墨水，认认真真地默写起来：

“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具兴。乃重修岳阳楼，增其旧制，刻唐贤今人诗赋于其上。属予作文以记之。

予观夫巴陵胜状，在洞庭一湖。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此则岳阳楼之大观也，前人之述备矣。然则北通巫峡，南极潇湘，迁客骚人，多会于此，览物之情，得无异乎？

若夫淫雨霏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日星隐曜，山岳潜形；商旅不行，樯倾楫摧；薄暮冥冥，虎啸猿啼。登斯楼也，则有去国怀乡，忧谗畏讥，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

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登斯楼也，则有心旷神怡，宠辱偕忘，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

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京墨眼中的惊讶之色越来越重，直到漪华写完，双手捧着纸张，一脸得意地递给他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