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看了眼手表,叹口气:你现在进去或许还能和病人说上最后几句话。
杜爸一把推开身旁的保安,跌跌撞撞地冲进手术室。
白色的手术台上,戴着氧气罩的杜妈吃力地吸取着氧气,她的身上还穿着在家里时的休闲装,只是衣衫上边布满一块又一块的斑驳血迹,不断有血泡从嘴唇里吐出,心电图发出滴滴的声响,图像上跳动的数字逐渐减弱,好似下一秒就会化作一条直线。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杜爸扶着门,浑身发抖地看着自己的老伴儿。好不容易坚持到床边,那一身奋力集中的力气就像是终于踏进了绝望的深渊,在膝下轰然溃散。
噗通一声,他跪了下去,颤着唇,攥紧那双他相伴了一辈子的手,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会这样?
不是说好的明天还要一起去超市吗?一起去给那个纠缠着他们闺女的臭小子,颜色看看!
他们还没抱上外孙呢。
他们还没看到闺女,获得幸福呢。
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就突然要丢下他一个人呢?
老老公低不可闻的呼唤,断断续续地传来。
我在,我在这儿。杜爸咬着牙开口,我在这儿。
他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这句话,好像这样,就能阻止那些无法承受的事情发生。
杜妈染满血色的唇瓣一张一合,像是在说着什么,但她已没有多余的力气大声说出来。
杜爸艰难地弯下腰,将氧气罩摘掉,耳朵紧紧贴在杜妈在嘴唇上,想要听清她在讲什么。
杜若小展在在一起离开霍支离破碎的话语渐渐消散,她还有好多话想说,她还想再看杜若一眼。
那个她十月怀胎,养育了二十多年的孩子。
生活给了她那么多磨难,她的性子又是那个样子,没有她这个妈在她身边,以后谁替她撑腰?
老天,她不甘心啊,她不甘心啊
那双涣散的眼睛突地瞪圆,浑身一阵细微的痉挛后,最后一口气彻底失去。
心电图传出无情而又急促的滴滴声,波动的曲线化作一条再无波澜的直线。
杜爸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十指猛然一紧,拽住杜妈身上血迹斑斑的床单,啊ashash
杜若赶到的时候,就听见熟悉的,绝望、压抑的哭声,从手术室内传出,她机械地转过头去,怔怔地望着走廊前方那个苍白的房间。
敞开的大门犹如张开血盆大口的猛兽,她的灵魂,她的心脏,通通被它吞噬。
妈ashash!妈ashash!她像是发了疯一般冲向手术室。
室内,杜爸狼狈地跌坐在地上,像个疯子似的,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感觉到女儿进来,他一脸悲怆地抬头看了她一眼:杜若,你妈她呜啊啊啊啊,去了!
不,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她扑到床边,紧紧地握住母亲的手,粗糙的质感,还有尚未散尽的微弱温度,透过手心的肌肤,传了过来。她欣喜地摸了摸妈妈的脉搏,似乎,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跳动。
啊,果然是搞错了!妈妈一定是进入了假死状态。
杜若唇畔咧开一个大大的笑,伸手抹了一把眼泪,然后一推老爸:爸,别哭了,快喊医生啊!妈妈的身体还是热的,你摸摸,真的是热的!脉搏也还有跳动呢,就是特别特别弱,不容易感觉到。
瞪了眼还在拖着长长嘀ashash音的仪器,杜若满心不满。这医院的仪器真是该砸了,竟然连假死都分不清楚,要不是她细心,她妈搞不好就被推进火葬场了。
杜爸听了她的话,连眼泪都顾不上擦,立刻伸手摸了摸老伴的手腕,随即,在杜若满目的期待下,蹲了下去。
爸,你哭什么啊!妈还活着呢!杜若急得要哭,老爸不信。为了证明自己,她急忙朝手术室外高呼:医生!医生!你们快过来,快点,救救我妈,她还活着!
医疗人员不忍地撇开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哎,你们怎么都不动?她真的没死啊!你们过来摸摸就知道了啊!
你们不是医生吗?为什么不肯救她?救救她,我给你们钱,双倍的钱,拜托你们救救她。
救人如救火,分秒必争。
杜若急得两眼通红,连忙跑出房间,一把扯住医生的衣袖,拼命往手术室里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