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洛然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毕竟任谁可能已经被传染上瘟疫心情也不会好,可她毕竟是一个医生,她首先应该做好的是保证其他人的安全。
更重要的是,刚才站在这里的所有人都默认她是医术最高的一个,如果她自己乱了阵脚,到时候恐怕情况会更糟糕。
因此她只能镇定,出面安慰大家,她方才是离这位少年最近的一个,也是唯一接触到他的呕吐物最有可能感染的一个,这样的情况下,只有她镇定,别人才不会慌乱,才会相信她有办法解决,事态才不会恶化。
但现在,看着自己面前不说话却倔强不肯离开的慕容玦,洛然感觉自己的心就像是被一双大手紧紧攥着一样,酸得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面前的人。
虽然慕容玦一直没有说话,可她能感觉得到,慕容玦现在的心情并不好,洛然的目光落在慕容玦像利剑一般紧紧抿着的薄唇之上,一时之间忽然有些想笑。
她现在倒是有点儿相信今天早上采莲说的话了,那么幼稚的慕容玦,和现在站在她面前不肯挪动的慕容玦倒真是有一点儿像,一样的幼稚。
慕容玦原本被瘟疫这个消息搅得心烦意乱,看见洛然竟然还能笑出来,脸色黑的难看,盯着洛然的眼神恨不能将她的脑壳敲开,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在这个时候还能笑出声来。
洛然看着慕容玦的脸色,也知道自己不该笑,可她就是控制不住,抿着嘴乐了半天,才收敛了神色,看向慕容玦,“我要换衣服了,你还不走吗?”
她的裙摆和鞋底还沾着尚未干涸的呕吐物,慕容玦眼神扫过,随即将目光落在洛然面上,不知是在鼓励洛然还是在鼓励自己,“情况会好的。”
洛然愣了一下,眼睛一下子变得酸涩起来,算起来,慕容玦平时很少说这样感性的话,这一次如此信誓旦旦相信她会好,这样执着而肯定的话语,总是让人心里发酸,尤其是在这样一个敏感的时刻。
两人面对面,没有得到洛然的回应,慕容玦又说了一遍,洛然勾起嘴角笑了笑,对着慕容玦轻轻点了点头,语气也轻得仿佛听不见,“嗯,一定会好的。”
送走慕容玦后,医庐内真真正正只剩下了洛然一个清醒的人,她进了内室换下衣服,又将地上的呕吐物清理干净,用方才的烈酒开始在医庐中来来回回消毒。
也不知这样做能有多少效果,自己一个人在医庐内待着,洛然的神情也不像方才那样轻松,她又仔细探查了一番床上那位少年的情况,自己坐在离他不远处的一张床上思索有效的解决方法。
她只是以前在医书中刚好看到过类似这位少年这样的情况,但并未看到过解决方法,而且瘟疫其实也分很多种,相同的症状也有可能不是同一种瘟疫,要想真正研制出药方,恐怕还需要一些时日。
不知道她有没有这个能力,洛然看向医庐外来来回回忙碌的太医们,心底有一丝踟躇。
她之所以能够在这些太医之中有医术高的美誉,不过是占了从前现代医疗的光,学习过先进的医疗技术而已,若是真的想要研制出解决瘟疫的药方,于她而言可能要比做一台手术还要难上许多。
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有那样的好运气,跟病人有亲密接触也不会被感染……洛然替自己把了一下脉,却只感觉到愈发心烦。
从脉象来看,她根本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有什么不良的反应,就像刚才她替床上的少年把脉一样,若不是他突然呕吐,她恐怕也会以为,这只不过是一场普通的高烧。
正当洛然自己一人胡思乱想之时,医庐外面林太医冲她招了招手,洛然走过去,不敢与林太医距离太近,两人之间隔了一尺的距离,才开始交谈。
林太医询问的是关于试药的问题,他们已经根据以前瘟疫的解药初步制定了一个药方,准备开始熬制,只是,需要一个试药的人。
洛然了然,试药的人也是有要求的,瘟疫的药方更是与寻常不同,试药的人既要有感染的症状,也要对药性有所了解,以便之后能够更好的改进,这样的人不好找,而现在……恐怕非她莫属。
林太医的心里也有些忐忑,毕竟他们要找的不是旁人,而是郡主,平日里金尊玉贵的养着,突然来当他们的试药人,这属实是有些不妥。
他提心吊胆的等着洛然的回答,洛然明白他的顾虑,更明白的是现在所有人之中没人比她更合适,很快对林太医点了点头,“我明白林太医的意思,药熬好后直接端过来就是。”
这是目前最好的情况,如果能在瘟疫蔓延前找到解决办法,损失会减少许多,因此林太医也没多说什么,只后退一步,对着洛然深深作了一揖,“郡主高义。”
药很快就熬好端了过来,白色的瓷碗中盛着黑色的药汤,还散发着阵阵的苦味,洛然看了一眼药方,屏着呼吸,一口气将药全部喝了下去。
有时候,喝药也是能够检测是否感染瘟疫的一项重要指标,毕竟,若是没有生病,这样的药喝下去,定会身体不适。
一众太医眼巴巴看着洛然的反应,不过一会儿工夫,洛然便开始呕吐起来,刚刚喝下去的药汤又如数吐了出来,几人看着,心底不知该是说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
刚才在医庐之中时,他们所有人都离病人较远,也没有沾上他的呕吐物,唯有安然郡主一人,离他既近且接触到了他的呕吐物,在这样的情况下,安然郡主极有可能是第一个被感染的人。
可这样的话,她势必就不能与他们一起研制解决药方,现在这服药喝下去,倒是能够证明安然郡主并未感染瘟疫,但接下去的几轮试药又缺了人……这样两难的事情,倒弄得他们对此事不知是该忧还是该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