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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生死簿

扶雪若玡站在那里,仿佛整个天地间都只有她一个人存在,即便是在这只有昏暗的光亮之下的密室之中,她依然散发着睥睨四海般的高高在上的气质,这种气质似与生俱来。就像她从出生那一刻起,就已经站在了整个世间的最顶尖。

这份雍容华贵,绝不是偶然间被龙虎山发现了奇佳的根骨收为弟子,成为龙虎山高高在上的师姐的鱼璇寂所能比拟,哪怕是被世人奉为青冥仙子的夏清翙,相较起来,只怕也是相形见绌。

扶雪若玡静静地等着,似乎在等林禽提出下一个问题,但是,等了好久,林禽依然没有发出半分的声响。

扶雪若玡终于还是忍不住了,率先开口了:你最关心的问题,为什么你不问我,你问我了,我或许可以解答你的疑惑。

林禽轻轻摇了摇头,道:我想问的问题已经问完了。

难道你对自己的身世一点兴趣都没有吗?扶雪若玡那双晶莹的眼睛平视林禽,却给林禽一种在努力仰望着她的感觉。

林禽轻笑,似乎有一丝自嘲:你说的,我能信吗?

扶雪若玡收回了目光,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神情,道:看来她的确让你成长了很多。不错,我若是告诉你了,不管你内心信与否,心中都会产生想入为主的想法从而影响你的判断,有些事情,从别人嘴里面听来的,永远没有自己亲自去探寻来的真实。

扶雪若玡说到这里,点了点头,微笑着道:看来那一刀,你没有白挨。

走吧?扶雪若玡回头看了一眼棺木,但是没有半分的留恋,道:我们该出去了。

轰隆!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声音响起,整个暗室中,粉尘瑟瑟而下,似乎随时都有塌陷的危险。扶雪若玡道:但是在出去之前,我们至少要将这个怪物给收拾了,否则万一它发起疯来,只怕天下没有一个人能够拦得住它。到时候生灵涂炭,绝非你我想见到的。

你出去之后,会找她报仇吗?林禽忽然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问了出来。

扶雪若玡轻轻一笑道:我便是她,她便是我,你听过自己找自己报仇的事情吗?太荒谬,也太愚蠢了。

那她如果知道了你的存在会不会?

扶雪若玡止住了前进的脚步,幽幽的叹息了一口道:你还是放不下她呵!

林禽沉默了,低下了头,他知道自己问的是一个愚蠢到了极点的问题,但是他又没有办法压制住内心强烈的愿望,将这个问题永远埋在了内心的深处。

修道多年,林禽的袪魔道卷修行已经达到了前无古人的境界,在皂阁山归来峰上那段神奇的经历,有让他将守心二字,淬炼得炉火纯青,对于道的理解,远远超过了他本来的年纪,甚至已经超过了世人的认知。

经历过少年白发的林禽,眼神中的沧桑远超世人。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永远有几处不可触碰的伤,而扶雨若玡便是之一。

也许,正是因为这几处伤,才时刻提醒着林禽,自己还是一个人。

他缓缓地解开了垂放在腰间的酒壶,深深地喝了一口,酒水顺着下颚滴到了身上,弄湿了他的衣衫,似乎依然浑然未觉。

鱼璇寂跟了过来,走到了林禽的身边,她多么想将这个惆怅男人的手捏在自己的手心中,用自己的掌心温度,却化解他内心中的寒冰,但是从林禽的眼神中她能够读出,酒入愁肠,未必是相思泪,也许是刮骨刀。

同样,她内心也有无数的疑问,需要眼前这个神秘的从棺木中苏醒的女人解答,比如这墙上的奇门遁甲之术到底从何而来,她口中所说,龙虎山一脉的道法皆是她所创,到底是真是假,但是话到嘴边,她还是没有说出口,她不是害怕女人回避自己的问题,而是忽然之间觉得,自己想知道的答案,对于林禽想知道的事情来说,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轰!

又是一阵巨响,山石开始滚落,摇摇欲坠的墓穴随时都有塌陷的危险。

整座山都开始剧烈抖动起来,所有飞禽走兽,鸟兽虫鱼,都如同感应到了强烈地震将来的征兆一般,没命地奔跑,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邢昊天单手举着避天棺,来到了山崖的最顶端,看着一块大如磨盘的石头,脱离了山体,径直向着山下滚去。

他喘息了一口气,这不知道是何物打造,但是分量极沉的避天棺让他有些力不能胜,汗水湿透了衣衫。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停了下来。将避天棺放在了地上。

这里便是最高处,山下所有一切都一览无余。

他将避天棺轻轻地打开了一道缝隙,阳光透了进来,刚好印在了扶雨若玡的脸上,半面阳光,半面阴暗。

若玡,当真要如此吗?邢昊天看着沉睡中的扶雨若玡,眼中露出了无尽的柔情蜜意,甚至想将手伸进去轻轻抚摸她的脸颊,但是还是忍住了。

这张脸,他已经看了很多年了,每年扶雨若玡冬日进入长久的冬眠之后,都是他在身边守候,不曾离开半步。

但是这次,扶雨若玡在夏日进入冬眠却是他极少看见的事情。

这些日子,跟在扶雨若玡身边,他早已经发现,扶雨若玡身体在一日一日的衰败,邢昊天只能用衰败二字来形容,因为扶雨若玡并非是生病,而是像一个年老体弱的老人,一日一日看着光阴从自己的身体中流走而无可奈何。

可是即便是这样,扶雨若玡这些年依然在不停的赶路,赶路,从南到北,从西到东。见过很多人,交代了很多事。

看着这样的扶雨若玡,邢昊天心如刀绞,哪怕她依然对自己丝毫不假辞色,哪怕她嘴里永远念叨最多的两个字是:林禽,林禽,林禽。

他不在意,只要扶雨若玡能够开心,哪怕是奉献自己的性命,他也毫不犹豫,不会皱一下眉头。

但是这一次,他彻底的慌了,因为这次,他凭着直觉,觉得扶雨若玡这次入眠和过去都不一样,甚至有可能永远不会醒来。

邢昊天看着看着,斗大的泪珠流了下来,滴在了扶雨若玡的脸上,他这才诚惶诚恐地想要用手将扶雨若玡脸上的泪珠擦干,但是又害怕自己的手脏,亵渎了心中的女神,弄花了扶雨若玡脸上的妆。

哪怕他明知道,扶雨若玡一贯素面朝天,从不化妆。

邢昊天慌乱的收拾自己的心情,他知道自己还有件事情要做。

虽然看上去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只要是扶雨若玡交代的事情,那便是天大的事。

如果有一天,我忽然间昏睡不醒,你就邢昊天想起了扶雨若玡交代的话语,也想起了扶雨若玡当时交代自己时候的表情,那是近乎哀求的表情。

这么多年,从来对邢昊天冷漠到了极点的扶雨若玡,唯一一次哀求邢昊天,并且,在交代完毕之后,破天荒的加了一句,昊天,可以吗?

邢昊天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对着眼前这个不可能听到自己声音的人,轻轻地道,生怕打扰了她睡觉一般:有什么可以不可以,只要你说的,哪怕是要我死,我邢昊天又怎么会皱一下眉头呢?若玡,你明明知道的。

于是,邢昊天缓缓地将手探入了扶雨若玡的胸口,他的手颤抖得厉害,哪怕是小时候当自己举了十个时辰的石磨之后,父亲依然不让自己放下时候,自己的手也没有像现在这样颤抖得厉害。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扶雨若玡那温润的胸口,立刻,一股宛如电流一般的感觉,袭击了邢昊天的全身。

他慌忙定了定神,从扶雨若玡的胸口拿出来一件东西。

确切的说,是一本书,封面上写着三个古老的篆体:生死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