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禽一怒既起,便是万般不顾,在雪地中飒沓如流星,不避遇到的人惊骇的目光,径直向前。
没等路人看清楚前面到底是人是鬼,身后又是一道快如闪电的身影,飘忽而过。
商却风越追越心惊,这林禽看似文弱,但是为什么会有如此高深的道念,自己明明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怎么还被他越甩越远。
要知道,神出鬼没乃是商却风最为得意的地方,可是今天却如同见鬼了一般,连连遭受打击,先是轻而易举地被林禽找到自己的本尊。紧接着,似乎自己家传的禹步绝学,也弱了林禽数层。
这横空出世的林禽,到底师承何方?难道当真是给他三五雌雄斩邪剑的那个老妖怪调一手教出来的好徒弟?可是根据商却风搜集的各方情报,短短三年前,林禽还是一个根本不懂任何道法的弱鸡aashaash否则他也不会拜入费家求艺了。
这三年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商却风提了一口气,稍稍拉近了和林禽的距离,好在前面就是集市了,林禽就算怒火再难捺,光天化日,时有商贾行人,他也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商却风追了上来,气喘吁吁地道:小狐狸得了金凤凰血棺,肯定跑得比兔子还快。我们追不上的!
林禽停在原地,没有作声,忽然间,远远飞来一只肉眼难辨的小虫,林禽摊开手,那只小虫悬停在林禽的手掌心上,很快又消失不见了。
商却风眼尖,顿时道:原来你一直在监视他?
林禽没有做声。商却风忍不住道:这是不是你们苗疆的蛊术?我明白了!商却风如遭棒喝,恍然大悟,尖声叫道:你也就是靠这个找到老子的?娘的,亏了,亏大发了!
这叫引路神虫,确实是我炼制的一种蛊虫。林禽淡淡地道,我这个人仇人太多,所以养成了一个不好的习惯,见到生人就会在他身上留一只引路神虫,这算是我的一个秘密。
乖乖!商却风吞了吞舌头,道,那岂不是万一的得罪了你,一辈子都逃不出你的手掌心?时时刻刻得提防你?想不到天下居然还有这种神奇的蛊虫,有点意思,我就说,我怎么会输得这么冤。不算,不算,我们重来,重来!
林禽回头,看着这个未老先衰,长相如同老翁却有着少年心性的商却风,默然不语。
商却风呵呵一笑道:你放心,我会为你保守秘密的。你肯把这件事情告诉我,就说明你把我当朋友,我商却风绝不是出卖朋友的人。
说完,商却风举起手,林禽了然,伸出手轻轻地与他击掌,两人同时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暖意。
商却风道:你确定小狐狸在这里?
不会错的。林禽点头道,这是我和他的私事,你没有必要跟我趟这趟浑水,你找个地方看热闹就行了,事成之后我自然会去找你。
也好。商却风点头道,你在明我在暗,你若是有事我也有个照应,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万一令狐愚到了,你无论如何也要立即收手,否则我怕你
令狐愚真的这么可怕?林禽扬了扬眉毛,眼神中有些不屑。
商却风叹了口气道:我没有见到他之前,也是你这种心态,但是你见到他了,你就会明白,什么叫做一力降十会了,盛名之下无虚士,令狐愚能够纵横道门这么多年,他的强大,你没有亲眼见过他出手,是绝不会信的。
林禽点了点头,他知道商却风也是眼高于顶的人,他能够如此佩服一个人,说明这个人的确有让他根本无从反抗的实力,淡淡地道:我会小心的。说完,便踏雪向前,径直向着集市内走去。
大雪纷飞,百业萧条,偌大的集市中,只有偶然路过的几个匆匆行人,左右商铺也是大门紧闭,唯一开门的,只有一家酒楼。
林禽缓缓地向着酒楼的方向走去,踏进门槛,果然,令狐不睦早在正中间的位置坐着,身后依然是一大群的仆从。而老鬼老妖则在一个角落里面相互斗酒,喝得似乎已经七荤八素,但是看见林禽进来,眼中精芒一闪而没。
令狐不睦抬眼,看着走进来的林禽,毫不遮掩地露出了浓浓恨意,他的那群仆从也各自戒备。
人,是你杀的吗?林禽进门,带来了门外的冰风雪雨,但是林禽整个人,似乎比这天气更寒冷。
砰!令狐不睦手中的玉杯应声而碎,长身而起,厉声喝道:林禽!
下作!林禽的双目毫不回避令狐不睦随时择人而噬的目光,一步一步逼近令狐不睦。
令狐不睦的身子不由得后移了数寸,虽然常人很难察觉,但是落在林禽眼中,林禽已经知道,令狐不睦怯了。
林禽以雷霆手段,三息之内,让令狐不睦无还手余地,这种打击已经将令狐不睦的信心彻底地摧毁了。日后,无论令狐不睦道法修为会有多高深,只怕也再难过林禽这一关了。骄傲如令狐不睦,遭遇这场打击,难解的心结甚至可能会让他的修为永远停滞不前。
除非,他现在亲手斩杀了林禽。
令狐不睦的银牙狠狠咬合在一起,如同少女一般细嫩的脸上露出了酡红,尖声叫道:刀来!
一名弟子忙不迭地将一把刀柄上缠着一颗硕大明珠的宝刀,向空中抛去。
一只手接过了过来,但是不是令狐不睦的手。
哐当!
那刀嗖地一下,深深插在了青石板中,可见运刀之人,道法之深厚。
林禽骇然看去,刚才握刀的那人,原来是个穿着麻布葛衣的中年男人,即便天寒地冻,这人也是赤着双足。他身形高大,容貌古朴,神色平静,身上全无配饰,颇有点出家人苦行僧的模样。
那人缓缓开口:退下。
爹!令狐不睦咬牙切齿地道,我要亲手宰了他。
你已经输了。来人的语气不平不淡,但是林禽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在这种寒冷的天气中,那人呵出的气,没有一丝白雾。
那是我轻敌,这次我一定
没等令狐不睦说完,来人已经粗暴地打断了他,道:不,我说的是刚刚,刚才你又输了。
爹!令狐不睦还想再说,但是来人一双眼睛轻轻一扫令狐不睦,令狐不睦立即住嘴,狠狠地瞪了林禽一眼,退下了。
来人走上前来,细细打量了林禽。
林禽淡淡地道:若杀周继斋是你指使,令狐愚前辈,只怕担不起前辈二字。
令狐愚没有说话,依然看着林禽,隔了好久,忽然哈哈大笑:小小年纪,居然神华内敛,说起来,好多年我都没有见过这么出色的年轻人了。苏念北跟你什么关系?
林禽叹息道:如果苏前辈在这里,你还能站得如此稳当?
令狐不睦一众顿时人人色变,正要喝骂林禽,哪知道令狐愚轻轻地叹了口气,若有所思地道,是啊,若是你再见他,请转告他,令狐愚随时恭候大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