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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故宫博物院(3)

在床头不远的地方有一把简易塑料椅子,方震坐在椅子上,双手抚住膝盖,身体挺得笔直。他看到我醒了,起身按动呼叫器。一个小护士抱着病历板进来,查看了一下我的情况,写了几笔,转身出去了。

“我这是在哪?”我问。

“301。”方震回答。

301医院的单间病房?我这也算是享受高干待遇了。我又问:“我这是什么病?”

“肠胃炎,还有愚蠢。”方震面无表情地露出毒牙。

我转动脑袋,想看看现在是几点钟了,可病房里没有钟表。我正欲开口询问,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似乎有争吵的声音。方震推门走出去,外面的喧闹声小了点。很快门被再度推开,郑教授和刘局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我看到,门外好像还站着十来个五脉的人,个个面露怒容,摆出一副若没有方震挡在那里就要冲进来的样子。

刘局把门随手关上,神色凝重。郑教授连我的病情都没问,几步走到床边,手里抖着一张报纸:“小许,这是你写的?”

我拿过报纸一看,是今天的《首都晚报》。骆统果然言而有信,全文刊发了我写的材料,还配了许多背景资料,就是新闻标题起得很抓人眼球:《佛头奇才再破奇案,故宫名画实为赝品》。我原文只是说有疑问,他们直接就认定是赝品了,大概这是为了追求轰动效应吧?

“是我写的。”我把报纸放下,心情变得好起来。这一箭总算发出去了,以《首都晚报》的销量,至少得有几百万人读到这篇东西。

郑教授看我神色流露出得瑟,不由得大为恼怒,声调都变了:“这就是你探听《清明上河图》的目的?”

“没错。”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自作主张!”郑教授吼了起来。他双腮的肌肉在抖动,显然是气坏了。

我勇敢地把视线迎上去:“我本来不想自作主张,可学会忙着转型,根本顾不上这些琐事。我想为自己家人报仇,只好自力更生——”说到这里,我似乎想明白了什么,露出一个古怪笑容,“我明白了,老朝奉一直隐藏在五脉里,你们怕事情曝光以后对五脉名声有损,所以投鼠忌器,对吧?”

没错,一定是这样!难怪刘家从一开始就千方百计阻挠我去深入调查,老朝奉与五脉纠葛太深,把他拔出来,五脉少不得也要元气大伤。为了“大局为重”,他们自然不希望我把老朝奉抓出来。

只是他们没料到我会自作主张。哼,这次真是做对了!

郑教授见我居然还顶嘴,痛心疾首地拍着床边:“你知不知道,你这次胡闹,闯了多大的祸!”我被他左一句“自作主张”,右一句“胡闹”说火了,忍不住回了一句:“我只是履行一个鉴宝人的职责,这有什么不对?”

郑教授勃然大怒:“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以为是!你觉得自己书画的鉴定水平比那十几位大师都高?道听途说点野狐禅,你就打算成佛了?”

“那两个疑点都是客观存在的,我自然有权质疑。去伪存真,难道不是咱们五脉的精神?”我脖子一梗,眼睛瞪得溜圆。

“荒唐!”郑教授差点拍翻了病床,“你这孩子,平时看着精明,怎么这事上如此糊涂!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这是事关五脉存亡的大事!你哪怕先跟家里人商量一下也好啊!”

我内心的愤懑再也无法抑制,挺直了身子大吼道:“我家里人都被老朝奉害得死光了!你让我去找谁商量?”声音在房间里炸裂。我心神激荡,情绪起伏,许家被老朝奉害得家破人亡,他们置若罔闻,现在反倒自称是家里人了,没这个道理!

郑教授被我这句话给震慑住了,他后退了两步,扶着床沿叹息道:“唉,我真后悔,我应该早点查出五脉中是谁参加了鉴定组。你如果早早知道,就不会做这样的蠢事了。”

“您知道是谁了?”我一听,连忙追问道。

郑教授朝门外看了一眼:“1951年参与《清明上河图》鉴定的五脉中人,只有一个人。这个人你不但认识,而且对你有大恩——他是刘一鸣刘老爷子。”

一听这名字,我浑身的肌肉一下子僵住了,整个人呆在病床上。

这怎么可能!我双手紧紧抓住被单,内心惊涛骇浪。

老朝奉是刘一鸣?

我脑子里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可立刻就被否定了。别说年纪对不上,刘一鸣是五脉掌门,怎么可能会反对自己?可如果他不是老朝奉,那么到底谁是?

“五脉只有他一个人参加了鉴定吗?”

“是的,只有他一个人。”郑教授肯定地回答。

这个意外的结果,让我一下子不知所措。我喃喃道:“我不相信,你们是在骗我,肯定是骗我。”

郑教授从怀里摸出一张照片。这是一张黑白照片,上面有十来个人,穿着中山装站成两排,上面还有一行手写的字迹:“《清明上河图》专家组合影留念。”时间是1951年4月15日。其中前排偏左是一个中年人,戴着黑框眼镜,两条眉毛已有了几丝斑白,一看便知是刘老爷子壮年时。

我盯着照片,身体开始颤抖起来。

在我的复仇理论里,老朝奉是《清明上河图》的鉴画人,一切罗网、一切计算,都是以此为基础。现在郑教授却告诉我,鉴画人其实是刘一鸣,那岂不是说,我用尽力气挥出一拳,才发现打到了自己人身上。

整个计划,全乱了。

我原本的自信与快意,开始从一角崩溃,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一个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的刘局放下烟卷,终于开口了:“小许,你的专业是金石,为什么突然想起来质疑《清明上河图》呢?又是谁告诉你鉴定《清明上河图》的人是老朝奉?”他语调和缓,可眼神却变得发冷。

这时候也不必再隐瞒了,我无力地松开床单,告诉他们是素姐说的。

听到这个名字,刘局和郑教授对视一眼,我看到两个人的眼神都有些异样。刘局又问道:“素姐,是不是叫梅素兰?”我听这名字有些耳熟,再一想,素姐送黄克武的那个小水盂的底款,可不就是叫作“梅素兰香”么?于是我点点头。

“你在哪里碰到她的?”刘局继续问道,已经有点审问犯人的口气了。

“我带着大眼贼的证据去了郑州,然后找到老朝奉在成济村的造假窝点。我是在那里碰到素姐,她告诉了我关于《清明上河图》的事情。”

刘局目光如刀:“跟你一起去的记者,是叫钟爱华吧?”

“是。他是个热血小青年,一心要打假,成济村就是我们两个联手揭穿的。”

“你都跟他说过什么?”

“我告诉过他我们许家与老朝奉之间的恩怨,我要把老朝奉揪出来报仇。”

“没有其他的了?”

“没了。”

刘局从一个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递给我,脸色阴沉:“他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拿过来一看,这是一版新闻报道的传真件,作者正是钟爱华。这期专题,名字叫作《五脉传人大义灭亲,勇揭古董造假黑幕》。

等等?什么叫大义灭亲?这个成语用得有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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