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兄弟是来看戏的。欧阳咬牙,司徒陌临走前那一眼戏谑,可不就是看戏的神情!
本来想着收拾了孤行少也算是解气了,可现在,虽然人是收拾了,为什么她反而觉得越来越窝火!
回想着司徒陌从踏进这间屋子到最后离开,全程都在不着痕迹地看着自己演戏,这出戏欧阳演得声情并茂,但司徒陌从头至尾没有入局,甚至于始终没有怎么顾忌过孤行少的死活,最后还掠走了琉璃。
你怎么会和这种人交情不浅?欧阳臻首微偏,果然是物以类聚么?
细算下来,这是第三次和孤行少罩面,第一次在渡边客栈自己在他手上吃了闷亏;第二次两人之间隔着马车窗连一个眼神都没有交流,谈不上什么交集;今晚虽然制住了此人,可欧阳却无半分报复后的快感。
这个男人阴冷如蛇,和老王妃面前那舒朗落拓的模样截然相反,欧阳深知,今晚两人这一出之后,想和孤行少平和相处,想彼此都相安无事,那大抵是毫无可能了。
哎!
欧阳突然觉得房间里安静的有些过分,窗户仍是半开着,窗外月色皎皎,透着股子莫名的艳凉。
这样的月色,若是还在暗香绮罗殿,大概又是软帐醇酒醉美人的一夜。
哎,可惜了
欧阳合好窗扉,回身看着浸泡在凉水里的孤行少,烛火稀微中他木讷着一张脸,剑眉飞扬,目似寒星,刀削般的下颌紧绷,炽蚕金丝浸了凉水的效力渐显出来,在他周身袅娜出一层水雾,寒意蒸腾间更衬得他唇红如朱。
这样一个人,其实是很好看的,怎得第一次见时只觉得他还算俊朗?
欧阳所幸在桶边蹲了下来,凑得近了,没有那厌人的水雾迷眼,这张人脸越发的清晰,也越发的好看。
孤行少,欧阳把着桶缘,用力眨了眨眼,好把人看得仔细,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好看?
应该是没有的,正常的男人谁喜欢听人夸好看?再像孤行少这样儿的,谁有这个胆子敢说?
唔,其实男人长得好看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欧阳一手磨砂着漆色的木桶,觉得边缘还挺光滑,所幸将脑袋一齐搁了上去,至少本姑娘就喜欢长得好看的,什么都喜欢好看的,不好看的东西看起来多伤眼,那时候庄子里闯进来一只兔子,灰溜溜的,前后有两只腿儿都摔断了,琉璃把它养在小厨房后面,不想半夜里窜进来条胳膊粗的铜钱纹大花蟒,张口就把兔子吞了。
恩。
聚精会神沉浸在往事里的欧阳这个时候只要稍微抬头,便能看见孤行少唇色殷红,抿成一条线的唇缝中隐有艳光闪过ashash正是强行逼出药力,内息受损的征兆。
兀自言语的欧阳没有留意,她挨着木桶太紧,桶中冰凉的水气在炽蚕金丝的加持下更是寒凉,那烟气扑在面上,冷得肌肤发麻。
欧阳恍若未觉,一个劲接着道:青鸾姑姑说是我们藏了大蟒的食物,它才一路追了来,可是本姑娘却觉得是那畜生食了我的东西,你说怎么办?
许是冷着了,孤行少觉得欧阳的声音有一瞬的寒噤,那大蟒当真十分丑陋,欧阳呢喃,说到丑陋时,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竟微不可查地颤了颤,连死了也溅本姑娘一身腥血。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孤行少直觉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不过现下他顾不了那许多,这个女人满嘴谎言,就像说这件炽蚕金丝斗篷一样,见鬼的炽蚕金丝,他一下水就觉察不对。
初时水也凉,却还是他能忍的,岂知越是泡下去,水中寒意便越是惊心,他如何想不到关窍所在,这女人好心披的能是真的炽蚕金丝斗篷?鬼都不信!
打那以后,本姑娘就更不喜欢丑陋的东西了,欧阳轻轻喟叹,有一瞬的怔愣,发现自己居然稀里糊涂对着孤行少聊起了往事,自己都觉得诧异,本姑娘和你说这些干嘛,你又不懂。
摇摇头,恍然觉得脑袋瓜子有些沉,许是夜半饮酒后又靠近寒气的缘故,有些受凉,欧阳站起身来,决定躺回她的床榻上去修整修整。
你不喜欢的你可以宰了它,孤行少哑着嗓子开口,意有所指地看着欧阳,那本座不喜欢的,是不是也可以宰了!她!
他拖着语调,咬牙切齿地言罢最后一个字,原该泡在水里一动不动的男人蓦然伸手,将起身的欧阳迅速扣住,腕上回力一拉,轻而易举便将人带进了桶里。
啊!短暂的惊呼尚来不及出口,没顶的水已直灌入喉口。
毫无预兆被拉进桶里的欧阳只感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便是水入口鼻所带来的刺辣感,求生的本能迫使她两手在水中不断搜寻攀附物,可是有孤行少的钳制,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如愿的。
咕噜咕噜耳畔只有自己口鼻中吐出的气泡声,沾水的一瞬间欧阳就清醒了,只觉得这水凉的侵皮入髓,像针扎似得直往骨头里钻。
更难受的是浸凉的水自口鼻一路灌入,直奔肺腑,呛得火辣辣的肺好似要烧起来一般,沉重的压迫感堆积在心口,一阵一阵传来窒息的感觉。
欧阳双手胡乱在水中挥舞一气,按理说容了两人的桶剩余空间有限,她应是轻而易举就能抓住桶缘,可是这样毫无章法的挣扎,倒好似她掉进的不是什么水桶,而是江河一般。
孤行少一手拎着欧阳后脖子,另一手制住她胡乱挥动的双臂,往上一提,将欧阳拉出水面。
这你也能装出个溺水的模样,女人,你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演戏啊!孤行少绷着脸,满是不屑地道。
咳咳甫脱离水面,大把的新鲜空气袭来,瞬时便冲散了积压在肺腑中的沉重感,只是呛水的滋味仍然存在,从口鼻到肺腑,一路辣的刺痛着。
好容易绝处逢生,欧阳从未觉得空气是这样美妙的存在,对于孤行少阴阳怪气的诽谤,自然是一个字都没有听到耳朵里。
你说你这样捉弄了本座,本座该拿你怎么办?孤行少制住胡乱挣扎的人,将之朝外推了推,满眼嫌弃。
不,不要以为孤行少要将自己推出去,欧阳下意识就攀住孤行少,双手一扣,抱紧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你就没有点新鲜的花样?真是无时无刻不想方设法来靠近献媚!
救,救我欧阳抖擞着身子,落水不过片刻却是似曾相识的危险体验。
短促一声嗤笑,孤行少抬起欧阳下颌:一只浴桶,还能淹死你不成?
冷冷使劲儿抖了抖牙,欧阳才勉强把这两个字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