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儿倒是够热闹的。”
何子悯好笑地看着成群结队的家属敲锣打鼓地送进来一面面锦旗,嘴里语无伦次地说着感谢的话。
林民一边手忙脚乱应付着络绎不绝的家属,一边用余光看着翘腿坐在办公室行军床上的美艳女子。
女子穿着黑色开叉旗袍,外面搭着墨绿色绣着竹纹的外袍,行动间白皙修长的双腿若隐若现,林民见状眸色一沉,抿了抿发干的嘴唇。
何子悯站起身,白皙纤长的手指划过挂在墙上一面面艳红色镶着金边的锦旗。
妙手回春,起死回生;
华佗在世,扁鹊重现;
悬壶济世,苍生良医。
不等看完她就忍不住笑出了声,眉眼里划过一抹嘲讽,真是一个敢送,一个敢收。
“你个外科医生,送的倒都是夸中医用的字眼。”
林民礼貌送走最后一批家属,转身看向靠在窗边的高挑女子,心知她一向看不上他这种所谓做‘表面功夫’的外科医生,听女子声音讽刺他也没生气。
“好了,子悯你就别嘲笑我了。说实话这些锦旗我也是收的良心不安,但你不知道医院也是个名利场,该做的宣传也得做,该弄的表面功夫也不能差了。”
林民边说边弯腰倒了杯温水递给她。
何子悯心下觉得可笑,一个救死扶伤的地方何时变成了他嘴里的名利场,她低头看了看面前的水杯也不伸手去接,冷淡问道:“我要的东西找到了吗?”
林民无奈放下水杯,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木制药盒。
“我发现你最近脾气是越来越大了,喏,你要的千年野生紫皮石斛。”
涂着蔻丹的手接过药盒,“谢了,药钱一会儿直接送到林伯伯那儿,还按市场价算。”
何子悯说罢脚下不停留地就要离开。
林民咬了咬下唇,出声挽留道:“子悯!”
何子悯蹙了蹙眉,转过身看向后面穿着白大褂的男子,声音漫不经心。
“怎么?”
“那个。。。我。。。我马上下班了,你等等我,我送你回去行不行?”
林民说罢低下头有些面红耳赤。
何子悯看着面前高大男子脸上的红晕愣了一下,表情温和了下来。
还记得他也是很容易脸红,每次自己随便说两句,他的耳尖就藏不住得红了起来,让自己总是忍不住多说点儿,喜欢看他有些无措的样子。
林民看何子悯脸色温和下来觉得有了希望,赶紧趁热打铁道:“要是你着急的话,我去跟他们打声招呼,咱们现在就走。”
何子悯回过神,少年那张过分好看的脸被面前的男子所代替,她脸上的温柔很快褪去,声音也冷淡了下来,转身出了房门。
“不必。”
林民看着她婀娜多姿的背影,放在白大褂上的手慢慢放了下来,神色变得晦暗不明。
何子悯站在电梯口难得的有些神色恍惚,算起来已经有两周没有见到他了。
“你不能走!!你是个杀人犯!!你不能走!!你凭什么走!!你们为什么要放他走!!”
女孩凄厉的声音打破了何子悯飘忽的思绪,只见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孩脸色惨白,唯一能活动的上半身扒在一个瘦弱男孩身上,轮椅和塑胶地板不断摩擦发出刺耳尖锐的声音。
“冉冉,冉冉!你回去,你回房间好不好,爸爸在这儿处理行不行?”
中年男人面容憔悴,屈身半跪在女孩身边。
男人身材修长,气质儒雅看上去中年有为,如今却颤抖着双手眼神哀求地看着面前正值花季的女儿。
“爸爸!爸爸!你不能让他走啊!是他去抢司机方向盘!是他害的我们!!是他策划的这一切!!他该死啊!!为什么他可以走!!他不能走!!你们都疯了吗?!!”
于冉嗓音嘶哑地质问着,被她拽住的男孩身形瘦弱,面色苍白,低着头无声地啜泣着。
电梯旁围观的人见状,目光指责地看向那个歇斯底里的女孩。
“冉冉,判决结果已经出来了,他不是回家,他是被送去精神病院强制治疗,咱们先回病房,回病房好不好?啊?爸爸求你了。”
于冉不敢置信地看着半跪在地上的父亲,周围人的目光如芒刺背,于冉瘫倒回轮椅上。
她不懂也理解不了,为什么那个狞笑着抢夺方向盘,在大巴飞出去时大笑出声的人没有被铐上手铐,没有受到法律的制裁。
什么未成年,什么心理疾病,这些就是一个人脱罪的理由吗?那她失去的双腿算什么?同学失去的胳膊算什么?瘫痪在床不能动弹的老师又算什么?!
李娟左手挎着精致的提包,右手拉过李浩杰,轻蔑地看了眼满面泪痕的女生,“歇斯底里的跟个疯子似的,小杰,咱们走!”
李浩杰乖巧地点了点头,跟着母亲上了下行的电梯。
何子悯站在电梯口,皱眉看向电梯中央那个低着头的男孩,她不会看错那看似乖巧文静的男孩在低头的一瞬间,嘴角勾起了一抹不带一丝温度的狞笑。
于冉的父亲撑着墙勉强站起身,看着哭得无法自已的女儿长叹口气,颤抖着双手推着女儿回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