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爹爹,这都要入夏了,不用盖被子。”
乔何从床上半坐起身笑着讨饶,少年面上带了点病色,显得皮肤有些苍白。
青衣男子像是充耳未闻,一下就拿出两三床秋被,跟叠罗汉一样一层层盖到乔何身上。
“都发热了,赶紧捂一捂,别扭来扭去的。”柳二说罢作势又要去再拿一床被子出来。
坐在床侧的白衣男子狡黠地笑了一下,故意说道:“崽崽,嫌热?”
“嗯嗯!”
这才半个小时,身上就被捂出了一身汗,本就贪凉怕热的少年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条小火慢炖的红焖鱼,分分钟就要熟透了。
“不盖被子也不是不可以,先把药喝了。”白衣男子说罢拿起小柜上的药碗搅了搅就要趁机往他嘴里喂。
乔何愣了一下,语气坚定起来,“其实也不是很热。”
他说罢就淡定地躺了回去,伸手自己把被子盖盖好。
在两名男子跟前的乔何少了些巷子里的温润沉稳,多了点少年气。
一身青衣的柳二看了眼乔何装睡的模样无奈叹气。
“药不喝就算了,被子都是用从山上摘下来的艾草熏过的,再捂一会儿,大哥那边药浴马上准备好了,泡完再睡一觉病气就散得差不多了。”
柳二想要批评两句崽崽不听话,一个人自己溜出去乱跑,昨天一回来晚上就发起热来还不跟他们讲,幸好柳大彻夜守着才发现不对。
他心里这般想着,但看着床上被四个‘大男人’一点点拉扯大的少年,嘴上还是舍不得凶他,只能伸手把被角紧了紧,让艾香不要漏出来。
柳三见状故作无奈,“崽崽真的不喝?这可是老四硬生生在山里窝了一个月磨出来的药粉,再放一会儿就彻底没效力了啊。”
乔何内心开始剧烈挣扎。
柳三瞄了一眼床头竖起耳朵偷听的脑袋,想了想继续道:“也是,老四那水平也做不出什么好药,要不我还是跟何子悯说一声,让她回来给你看看。”
乔何听罢赶忙起身,“三爹爹你不要跟子悯说,只是发热而已,不是什么大事。”说完后伸手接过药碗苦着脸一口闷了下去。
喝完后乔何皱着眉头忍不住小声嘀咕。
“小爹爹熬出来的药苦就不说了,一想想他用的那些材料,就让我觉得我在谋害小辈。
什么百年金环蛇蛇胆,五百年竹叶青的眼珠子,爹爹你们真的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吗?尤其是金环蛇蛇胆,小爹爹真是现实版大义灭亲、伤害同族。”
乔何自己和爹爹们都清楚造成他体衰的原因,再好的药给他都只是一时治标不治本,一边不忍心拒绝爹爹们的好意,一边又觉得给自己吞下去实在是浪费。
柳三放好碗,把旁边温热的果茶递给他。
“一般蛇没了蛇胆会死,没了眼珠会瞎,他们好歹也算快要挂名入柳门的小辈,要不了一年就长全乎了,也算是可再生资源。”
柳二也走到床侧坐下,伸手把快滑下去的被子往上拉了拉。
“别多想,他们得到的不比拿出来的少,光是许他们庆城山一块小小的地界居住,便是其他散门想都不敢想的好处。再休息会儿吧,大哥一会儿就回来了。”
乔何听罢不再言语,缩回床上努力装成一条被炖晕了的红焖鱼。
半梦半醒间突然反应过来,最后自己药也喝了被子也盖了,血亏。
柳二、柳三看床上呼吸逐渐平稳慢慢睡熟的少年,忍不住有些心疼,两人各坐在床的一边沉默了下来,脑海里回想起十七年前,那个第一次见到崽崽的夜晚。
人们总说夜晚的森林是最安静的,实则在夜行动物眼中却截然相反。
庆城山后山山腰上有一座不大不小的瀑布,周边古木环绕,郁郁葱葱。瀑布下面连着一个百丈见方的水潭,一眼看过去景色如画,秀美灵气,细看却让人大惊失色。
只见一条长约百米直径过一米的黑蛇挂在瀑布边的崖壁上。黑蛇实在是太长了,蛇尾还在瀑布口旁的树上绕着,蛇头已伸到瀑布下的水潭里。
黑蛇伸出信子,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潭水,细看蛇头眼睛上方上竟有两个对称的像角一样的鼓包,俨然是一条快化蛟的大蛇。
就在水潭边上,一条稍微细些的青蛇盘成一团,照在瀑布上的月光反射在蛇头上,青蛇的身体随着呼吸规律起伏着。细细观察,呼吸规律竟像是道家吐纳一般,吸长呼短,自有韵律。
水潭边立着棵约五十米高的银杏树,懂植物的若是看到必然惊呼,这是一棵近两千年树龄的老银杏树。
老树最粗的径围将近二十五米,估摸着得至少六七个人牵手才能环的住。
此时已近深秋,金黄色的银杏叶片像金子般在月光的照射下反着光,但不知为何却连树干都是金色的。
往前仔细一瞧,才发现一条浑身淡金的大蛇紧紧绕在树上,三角型的蛇头卡在树杈上,看上去睡得正香。
深不见底的水潭中央突然起了动静,一颗比成年男子蜷缩起来还要大上两圈的白色蛇头从水里探出头来,光露出水面的身体就有将近二十米长,更别说大部分蛇身还盘在水下。
白蛇蛇头上有个特殊的纹路,定睛一看,隐隐看出一个“王”字,竟像是一条白化的王锦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