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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桐映出嫁

沈家位极人臣,兰池的姑姑沈辛夷入宫做了皇后。沈皇后待自己的侄女极好,时常将兰池接入宫中小住。被皇后姑姑与父母娇养大的沈兰池,从小就目光挑剔。放眼全京城,她能看的上的男子也只得那一个,那便是太子陆兆业。

她倒不是真的爱慕那总是冷着脸的太子殿下,只是觉得唯有他才配的上自己罢了。

如果不嫁给陆兆业,她又如何拿到姑姑的凤钗呢?

因此,即便陆兆业不喜她,还在她之前纳了侧妃阮氏,她还是嫁入了东宫。

忽而一阵冷风吹入,继而,便是门被推开的吱呀锐响,原是陆兆业来了。

先前,沈兰池在拜堂时从盖头下瞥过一眼,看到陆兆业的手指牵着喜绸,细细长长,落在大红的衣袖里,便像是一截冰玉似的。可如今一见,她却发现陆兆业换下了那身大红的礼服,那只手也隐在了玄色的衣袖里。

陆兆业有一副好皮囊,可他不爱笑,面容总是泛着冷意,像是深冬的雪似的。即便是对着自己新婚的妻子,他那双宛如冰魄的眼里,也未有一丝解融。

好在,沈兰池早就习惯了他这副模样,也无所谓他这副模样。

沈氏。他不称她名字,只喊她的姓,罪臣沈辛固、沈辛殊已伏罪,沈家男丁皆已收入监牢。孤今日来此,让你自选个去处。

这一句话,令沈兰池有些懵了。

沈辛固是她的父亲,而沈辛殊则是她的二伯。

一个多时辰前,牵了她的手、和她拜了天地的陆兆业,如今却说出这种话来,这是怎么了?

兆业哥哥,你在说什么?沈兰池有些不解,蹙了眉问,这玩笑话可不好笑。

陆兆业的面色冷峻如昔。

沈辛固结党营私,沈辛殊卖官卖爵、收受贿赂,你堂兄沈庭竹草菅人命,眼无章法。桩桩重罪,莫非还需孤一条条说来?他道。

沈兰池的目光一垂,落到了自己的鞋面上。镶着明珠的绣鞋精巧细致,那明珠的大小,是寻遍京城也找不出第二颗来的。

她心底微冷,却又有了一丝释然。先前堵着她、令她心闷的那口气,在不知不觉里消然了。

沈家这些年荣宠已极,飞扬跋扈,确实该到了大厦将倾之时。只是未料到,陆家会在这个时候发难,还是让沈家一手扶持的陆兆业来发难。

既然父兄被拘,恐怕今日,她会难逃一死。

竟偏偏在这个时候

原来如此。沈兰池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明珠,道,冬日确实是个好时节,开了冰面,便该撒网捕那些养了一秋一冬的鱼了。

她这话风马牛不相干,陆兆业却听懂了。

他侧身一让,令身后的太监端上了一道锦盘,其上置着剪刀、白绫与满是酒液的金杯。

盯着那金杯、白绫与剪刀,沈兰池竟还露出了笑。她一正发簪,慢悠悠道:兆业哥哥,喝了那杯酒,才是最舒服的死法罢?

沈兰池面上笑颜绮丽,如在春日开到荼蘼、即将凋谢的花。这笑意落入陆兆业眼底,令他的喉间也微微一噎。

沈氏,孤知道,你与你父所犯重罪无关。若你能舍弃了沈兰池这个名字,孤便能想办法让你继续留在东宫,也无须白白送了这条命。陆兆业侧过了头,不去望他新婚的妻子,而是望着窗前高烧的红色喜烛。

兆业哥哥舍不得了?沈兰池细眉一挑,眼里有一丝嘲讽。她这样慵而绵软的语调,是从前的陆兆业最不喜的,他总觉得她太轻浮、太令人难以把握。以是,当宫里传来她与二皇子有染的流言时,他便立即信了。

可现在的他,却再也说不出训斥之语了。

要我改头换面,在这东宫里苟延残喘,还是算了吧。沈兰池慢悠悠地走近了太监,素手端起了锦盘上的金杯。

恍惚间,她听见周围一片抽泣之声,原是那些终于看清现状的婢女嬷嬷们泣不成声,更有人跪在地上求饶。有为自己求饶的,还有为主子求饶的。

沈兰池晃了晃那盛满酒液的金杯,语气不紧不慢,仿佛手中所握并非鸩酒,而是香醇佳酿。

兆业哥哥,要我喝了这酒可以。只是我想问兆业哥哥一件事ashash沈家一力扶持你,助你稳坐太子之位,可谓是有恩于你。可如今你却翻脸不认人,在我面前假装正人君子ashash你可睡得安稳?

她颊上的笑意含着一丝冷意,令陆兆业眸光微寒。

沈兰池端起了酒杯,心底却有着一丝厌弃。

沈家确实作恶多端,可这恶,又何尝不是陆兆业亲手放纵的?他与沈家本就是同林之鸟,如今却将沈家甩得干干净净,想要做个独身一人的清白君子,真是想得美。

沈家?有恩于孤?陆兆业如冰霜所凝的面色,愈显寒冷。他攥紧了手,低声道,若非皇后恶毒,母妃又何至于何至于

到最后,竟无法说出话来。

沈兰池笑了笑,举起那金杯,一口饮尽。酒液微涩,她抬起眼帘,望着满布红色的洞房,耳旁浮现出的,却是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和我走,今夜就走。现在不走,便来不及了。

昨夜,陆麒阳是这样对她说的。

说这话时,他的面色极为焦虑,仿佛天就要塌了,一点儿都不像是那个快马飒踏、风流肆意的镇南王世子了。

沈兰池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个从前有一杯酒便能醉倒天地、不管俗世的人,也有这样宛如惊弓之鸟的时刻。

她觉得很是奇怪,便笑笑,道:为何要走?你从来都知道,我只想做个与姑姑一般,身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女子。我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