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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她离开得实在是太久了,久到让他以为这次她回来只是他的幻觉而已。所以,他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把她箍在身边,甚至不惜软禁、胁迫她搬来同住,只是不想再有一天,她又突然消失在他的世界里。刚才回去发现她不在公寓里时,他心底除了愤怒以外,竟然还有一丝慌乱。他在空荡荡的大街上等了很久的出租车,在门口打了十几个电话都没人接,直到她打开门的瞬间,他才明白,心底所有的愤怒与焦灼,都只是为了确认,她还在。

他紧紧地抱着她,是的,即使她明目张胆地逃离,哪怕她疏淡冷漠得像个陌生人,但至少,她还在。

伤口可以愈合,遗憾可以弥补,你说不再爱也没关系,我爱你就好,只要,你还在我身边。

第二天舒曼醒来推开卧室的门,就闻到一阵香味。舒曼走到厨房,只见付希安挽着袖子正在下面条,流理台上放了两个碗,里面是拌好的作料,付希安回头看见她,笑着说:“等一下,马上就好了。”她转身回去洗漱换衣服,再回客厅,餐桌上已经放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过来吃。”付希安招呼她,热情得好似他才是这里的主人。昨夜实在太晚,舒曼也没忍心赶他走,让他在沙发上睡一宿,付希安竟然也不嫌弃,甚至没有提出任何异议,舒曼扔了床薄被子给他就回去睡了。作料配得不错,面条很好吃,舒曼看见他先吃完,说道:“谢谢你的面,你吃完可以走了,碗我会洗。”他挑了挑眉,忽略她的疏离,说道:“等你。”舒曼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下,随即很认真地说道:“冰箱里还有好多菜,会坏掉的。”“昨晚你心急火燎地搬回来该不会就是为了这些菜吧?”他的嗓音低沉轻柔,眼睛眯了眯,笑道:“还是你真的想让我搬过来?”舒曼气得无语,干脆低头继续吃面。“当年阿姨失踪后不久,贺云岐帮你找过,但似乎一无所获,过了这么多年,你觉得他还能查到什么?“还是你认为,可以等阿姨自己醒过来,然后告诉你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经过一夜休整,他早已恢复成那个无奸不商的人了。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击中她的软肋。的确,当年她求着贺云岐帮忙,甚至还惊动了贺伯伯出面,连续搜寻了一个星期都杳无音信,时隔三年,自然更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付希安看着她神色松动,继续攻心:“当年我没有第一时间出现帮你是我不好,阿姨是你唯一的亲人了,她或许会醒,或许不会,但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我们必须要知道,对不对?”付希安起身,走到她面前俯身,笑容温润:“曼曼,让我帮你,好不好?”舒曼对上他的眼睛,那里面写满了真诚,明明是他胁迫在先,这时候却让人觉得,是他在求着她答应让他帮忙。她只是想,姑且一试。“付希安,我们约法三章。”“嗯?你说。”付希安面上春风和煦,温润无害,心里在冷笑:你约啊,约三十章都没问题,所有的前奏都是为了等待羊入虎口,我等得起。

“第一,一个月为期。”“曼曼,我没那么神,起码三个月。”“那好,查到的事情要第一时间通知我。第二,我住楼上的房间你住楼下的,没事最好不要上楼,当然如果你决定不住更好。”“没问题。”“最后一条,这几年的医药费,我们结一下。”“好。”等收拾完所有东西两人一起下楼,舒曼锁好门转身,却见付希安站在她身后不动,掌心摊在她面前,舒曼眨了眨眼:“干吗?”“钥匙。”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最后舒曼落败,咬牙切齿着十分不情愿地将钥匙交到他手上。司机将车送到楼下,付希安亲自开车将她送回公寓,然后直接去了公司。沈蓉打电话来的时候,舒曼正在整理衣服,看到来电是个陌生号码,顺手按了接通键后直接开了扬声器,然后继续将行李箱里的衣服收进衣橱。扬声器里是个年轻女孩的声音,语气里带着股倨傲:“要不要陪我逛街?”舒曼一愣:“蓉蓉?”“我要庆幸你还听得出我的声音吗?哼!”沈蓉是她最好的朋友,当年她出国没有给她留只言片语,甚至切断了所有联系,她一直心存愧疚,沈蓉心底自然也有气。舒曼拿起正态度讲电话:“你在哪儿?我马上过来给你赔罪好不好?”沈蓉说了个地址,是商业街的一家咖啡馆,因为修路司机绕了下,舒曼到的时候,她已经在买单准备走人了。

舒曼坐下,苦着脸:“不是吧?就迟到了一会儿连赔罪的茶都不肯喝了?”沈蓉签完单,拎起包包,哼道:“一杯茶就想解决恩怨?想得美!先陪我去个地方。”舒曼亦步亦趋:“去哪儿?”沈蓉走向停车场找自己的座驾,言简意赅道:“我哥在相亲。”舒曼有些莫名其妙,沈聿相亲?所以她们这是作为亲友团去加油?这样不太好吧,万一吓到对方怎么办?

沈蓉是亲妹妹,出场友情支持是应该的,舒曼拉开车门坐进去:“你哥相亲我去不太好吧?”“不,你去正好。”“啪”的一声,沈蓉当机立断地锁了车门。舒曼嗅到了阴谋的味道,皱了皱眉:“说,你又想做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沈蓉嘿嘿笑:“是不是想我原谅你?帮我一次,我们就一笔勾销。”沈家兄妹一起被家长逼婚,沈蓉为了自保,下了一盘很大的棋,私下里和母亲大人达成协议,先给沈聿物色人选相亲,并由她亲自监督负责,直至尘埃落定。

“你哥肯相亲,不是正好顺着你和阿姨的计划在走?”沈蓉翻了个白眼:“你傻呀,要是我哥真成了,老太太的枪口不就马上转向我了?”舒曼“噗”地笑了出来:“所以你这会儿是一边帮着你妈监督沈聿,一边又要使计破坏他的姻缘,你是双面女间谍呀?”“我这叫缓兵之计。”沈蓉一想到昨晚付希安说凌玿是最符合她的人选,身上就一阵恶寒,“反正不管,待会儿见机行事。”舒曼被“劫持”无力反抗,只好顺着她直奔相亲地点。沈医生相亲的地点是寰亚酒店的西餐厅,沈蓉带着她在离他们不远处挑了个位置坐下来,静观其变。舒曼的位置正好能看到女方,浅棕色的头发在脑后绾了个发髻,五官算不上很美,但整个装扮看起来特别淑女,不知道沈聿说了什么,那位女士唇边漾着浅浅的笑容,气氛看起来相当融洽。

“喂,对方看起来很淑女,脾气应该不错的。”舒曼喝了口水下结论,这年头姑嫂问题很重要的。

沈蓉皱着眉,一副很苦恼的样子,就是因为太好了,所以她才急。之前她给沈聿介绍的那些,他要么直接拒绝,要么咖啡还没端上来,就借口医院有事头也不回地走掉,这次竟然直接吃上午餐了。再不阻止,就真的要轮到她和那只“花孔雀”面对面坐着相亲了。沈蓉突然凑到她耳边:“我们来个情节设定,初恋女友这个角色你能hold住吗?”舒曼还没消化完她的话,人就被推着走了,经过他们的桌子,沈蓉故作惊讶道:“哥,好巧呀。”舒曼嘴角抽了抽,你这么有目的性地主动出击,能不巧吗?沈聿抬头看向舒曼,微微颔首:“好久不见。”“舒曼刚回国,既然好久不见了,不如大家拼个桌啊?”沈蓉哪里会给她哥拒绝的机会,说完直接转头询问那位淑女的意见,“介意吗?”淑女笑笑:“没事,请坐。”舒曼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钉在了座位上,而且还是坐在沈聿旁边。气氛略略有些尴尬,沈蓉主动搭话介绍:“你好,我是沈聿的妹妹,这位是舒曼,她是我哥以前的朋友。”说到“以前”两个字的时候,咬字还故意特别的重。舒曼正在喝水,差点呛着,这话听着怎么就觉得不对味呢?什么叫以前的朋友?她这不是在裸地扭曲事实,暗示人家自己是前女友吗?这姑娘入戏还真快!舒曼瞪了她一眼,沈蓉收到眼神,笑着继续解释道:“噢,当然,现在也还是朋友。”这一句,简直是神补刀。

这种气氛下,不是摆明了告诉人家淑女,我是他妹妹,带着他前女友复合来了,这边没你什么事儿。

只见对面淑女的脸色白了白。舒曼跟沈聿的交情不深,也就是最好朋友的自家哥哥,点头之交罢了,所以此刻被沈蓉拿来当枪使,实在是很抱歉很抱歉,她扯了个很愧疚的表情,而沈聿回她一个“我理解你,放心,看我回家不弄死这个小兔崽子”的眼神。这种无声的交流,实属解释这糟心的误会,但看在淑女眼里,两人的互动就是藕断丝连情深深雨蒙蒙了。沈蓉一看,误会加深得差不多了,岔开了话题:“你们点菜了吗?要不再加几个?”手机突然响了,舒曼庆幸终于可以暂时离开这片没有硝烟的战场了,起身:“我出去接个电话。”来电的是许晴,电话的大意是徐靖安导演的助理再次来接洽,希望她能接新电影的工作。舒曼想了想自己的近况,还是忍痛让许晴代为拒绝。

挂了电话本想消磨一会儿再进去,一转身,她脑海里就蹦出个词,狭路相逢。

前方两百米,付希安挽着个美人,正款步走来,舒曼的视力很好,一眼就认出美人是国际影后jolie,舒曼微愣,随即转身走回餐厅。付希安身体一僵,很快恢复自然,但挽着他的jolie还是感觉到了:“认识?”付希安不说话,但也没否认。沈蓉正在研究菜单,看见舒曼落座:“你的口味还和以前一样不?”“嗯。”“不吃辣,讨厌葱?”她可不想再喧宾夺主:“没事,你随便点。”“那就来个咕噜肉,凤尾虾球,紫薯银耳羹好不……希安哥,你也来吃饭吗?”右手边突然出现两道身影,舒曼脊背一僵,连拿杯子的手都顿住了。沈蓉的目光在付希安和jolie脸上来回转了一圈,再低头看向舒曼,眼神里的意思很明确,影后是你情敌?舒曼眼睛眯了眯,表达得也很清楚,你要再生出什么幺蛾子我弄死你。沈蓉干笑两声,挥手:“呵呵,吃饭愉快。”旁边的两道身影没有离开的意思,jolie偏过头问付希安:“你朋友?”“嗯。”一直没说话的沈聿突然发出邀请:“难得遇上,要不要一起?”舒曼眼皮一跳,只听到身旁的男人很自然地应道:“好啊。”于是这顿饭从两人变成四人,再从四人升级成了六人,服务生替他们换了张大桌子,可气氛比刚才还要尴尬百倍。这顿饭吃得各怀心思,沈蓉率先沉不住气:“希安哥,你们公司正在找代言吗?”“没有。”换了大桌子以后,六个人调整了下位置,舒曼、沈蓉还有淑女坐在一侧,沈聿、付希安还有jolie坐一侧,付希安看了眼对面安静吃菜的舒曼:“jolie今天来参加电影发布会。”舒曼突然想起来,刚才进酒店的时候,确实看到了某电影的宣传海报。jolie突然侧首对付希安说了句什么,用的是法语,付希安也用法语回话,两人开始交谈起来。舒曼虽然在国外待了三年,英语很不错,但法语除了“你好”和“我爱你”,其他的完全听不懂。只觉得jolie在说话的同时还在打量她,虽然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但总觉得很不友善。“舒曼?”淑女突然出声。“啊?”“你能告诉我一些沈聿的喜好吗?虽然我知道你可能是他的前女友,但是我真的很喜欢他。”舒曼正在夹肉丸,手一抖,那颗肉丸咕噜咕噜滚到了付希安面前。淑女的表情异常真诚,看得出来她说的喜欢也真的是打心眼里的喜欢,如果不是在这么尴尬的时刻,她真的很想赞一下这位姑娘的勇气。所有人都安静了。沈蓉瞄了眼付希安接近铁青的脸色,想着这个前女友的角色可是自己挖出来的坑,这时候哪还敢说半句解释的话?还是沈聿打破了沉默:“咳……陈小姐,你误会了,舒曼不是我的前女友。”这位陈小姐却不依不饶,铁了心要走别出心裁的追求道路:“不是吗?

那你们也是好朋友对不对,我就问几个小问题好吗?”舒曼真是头痛,不解释吧怕这姑娘继续纠缠下去,解释吧好像显得她多怕付希安误会似的,索性踢了一脚身边的沈蓉。沈蓉抓抓头,眼观鼻鼻观心,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她才不会那么蠢这会儿去撩某些人的老虎须呢。

某些人不说话,下巴紧绷着,目光冷厉地盯着对面的人。沈聿道:“陈小姐,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直接问我。”陈小姐再迟钝,也发现气氛明显不对了,倒是没有再开口说话。舒曼刚想松口气,只听见付希安慢悠悠道:“沈医生什么时候多了一位红颜知己。”陈述句,语气也是淡淡的,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桌面,就是这样漫不经心却又是一副质问的口气,瞬间把舒曼压在心底的火苗给点燃,她转过头笑眯眯地道:“陈小姐,你想知道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沈蓉撑着脸的手一滑,差点磕到下巴,这下何止是摸老虎须,简直在刮他的逆鳞。

沈蓉朝舒曼悄悄竖大拇指,英雄!那一瞬间,所有人像是被点了哑穴,没有人再说话。那位陈小姐扯着嘴角笑了笑,沈聿是静观其变,沈蓉则是往旁边挪了挪,努力把自己当成空气;而jolie的中文很一般,这种冷暴力式的吵架,不在她的认知范围之内,只当沉默就是沉默。

而付希安,一直盯着舒曼。她挺直着脊背与他对视,只是那对幽深如墨的眸子里泛着凛冽,像是要将她吞噬。

英雄气太短了,十秒钟后,她移开目光,借口去洗手间,直接跑路了。

舒曼在外面晃荡了半日,找了家面馆点了碗小馄饨,吃完直接去了医院,其间沈蓉打了好几个电话来,都被她直接按掉了,等走出医院天已经黑了。

回到公寓是晚上八点,屋里是黑的,他还没回来,她舒了口气,洗漱完就躲回房间里上网查资料。

沈蓉再次来电,舒曼接起来,那边是小心翼翼的口气:“曼曼呀,还在生气?”舒曼没好气地回话:“你猜?”沈蓉赶忙哭诉:“曼曼,我是冤枉的。我跟你说,我们是被摆了一道,那个姑娘绝对是故意的,她认识希安哥,也认识你,也知道以前你们在一起……”“蓉蓉,以前的事别再提了。”舒曼打断她,“我们说点别的吧。”自从她回来后,两人见了两回,可还没好好叙过旧。沈蓉:“这几年你都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舒曼避重就轻简单讲述了下这三年来的生活,包括在剧组做武术指导时遇到的一些趣事。“所以,你现在暂时住在贺教官那儿吗?”贺云岐在接手家业之前,是警校特聘的教官,沈蓉对他的称呼一直没改。“不是。”舒曼顿了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搬到付希安的公寓里了。”沈蓉拿掉嘴里的棒棒糖,用了三秒钟消化这句话的意思:“所以,你们这是要重修旧好了吗?”“不。我这次回来,纯粹是因为我妈妈。”舒曼揉了揉太阳穴,“而且,他已经结婚了。以前那是不知道他有婚约在身,现在是明知道怎么可能还会去做同一件事?

“我住过来是因为有些事还需要他帮忙,等事情一结束就会搬走,不会插足他和陆嘉琦……”“哎,那朵白莲花啊。”陆嘉琦是舒城的名媛,沈母一直将其奉为范本,二十多年来致力于将女儿打造成第二个她,所以沈蓉一听到她的名字就烦,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等等。”“啊?”“三年前希安哥和那朵白莲花的婚礼最后没办成,你不会不知道吧?”舒曼的脑袋一瞬间嗡嗡嗡,后面沈蓉还说了什么已经听不清了。那场全城直播的婚礼,规模空前而盛大,她还记得婚礼进行曲响起的时候,镜头切过去,他就站在红毯的另一端,修身剪裁的礼服将他映衬得更加俊朗,他望着教堂门口,那是他的新娘走来的方向,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因为泪水早已模糊了她的视线。

沈蓉的话像一排绵密的针,细细地扎在她心上,疼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冲进洗手间,用冷水冲洗自己的脸,抬头看着镜中那张苍白的脸,忽然就冷静了下来。

她回去打开电视机,没什么可看的剧,来回切换着频道,恰好看到娱乐新闻在播jolie参加的新片发布会。jolie一袭宝蓝色的露背长裙,站在台上巧笑倩兮,艳压群芳。

她忽然想起,下午jolie打量她的眼神,似乎隐隐含着敌意,这个念头一晃而过,继续无聊地转台,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迷迷糊糊间好像有人在抱她,舒曼睁开眼,只听头顶上传来一个声音:“醒了?”付希安将她抱上床:“怎么睡在地上?天凉了会冻到的。”舒曼从他怀里退了出来,再特意往后挪了挪拉开距离:“你怎么上来了?”“约法三章”第一条,他第一天就犯规了,她突然后悔当时怎么就没提出犯规后的惩罚措施。

“曼曼。”他的嗓音低沉而轻柔,带着一种蛊惑人的性感。舒曼突然害怕听到他后面要说的话,急急打断他:“付希安。”“嗯。”她低着头,把语气调整为淡漠:“我回来不是为了和你再续前缘的。”说完,两个人都沉默了。

良久。付希安忽然倾身,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与他对视,那深邃的双眸里盛满柔情,嗓音低哑:“可我是。”

可我是。

不管你走了多远。不管你的心是否依旧。

不管你是否如我一样,不愿让想你,变成回忆。

我等你。

年年,月月,日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