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谁?”思幽见相繇好一阵没有说话,眼睛里逐渐布满了血红,便试探着问道。
相繇回过神来,说道:“他们?他们是所有人?所有欺骗我的人,太皞出卖了我和九儿的行藏,用以博取大神的垂青,还说……”
“还说和异类不必讲什么誓言恩义,真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相繇说着一拳打到地上,震碎了一块横躺的青石。
思幽心中不由得咯噔了一下,她不了解相繇当初经历的种种细节,却能感受到师父深藏的愤怒,纵是几千年的时光消磨依然没有减淡分毫。
“所以,您报复了风氏,用洪水毁灭了青都?”思幽喃喃道。
“你怎么知道?”相繇问道。
“我曾见过青都的残墟!”思幽回道。
“我结识了两个新朋友——墨龙和浮游,它们都是洪荒之初就已经存在的魔兽,拥有搬山填海的力量,墨龙掀起数百丈的巨浪,把青都和风氏埋葬在海底!”相繇说道。
“既然您的仇已经报了,为何还要……”思幽问道。
“报了?”相繇恨恨地说道,“风氏人丁兴旺,散落四海八荒,只要还苟活一人,我便绝不善罢甘休!”
“您这又是何必呢?”思幽劝道,“为了一己私仇,不惜枉杀无数生命!”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过分了?”相繇问道。
思幽没有回答,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没有真正经历过生离死别,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和品评,毕竟听别人讲述痛苦总要比真正经历一场切肤之痛轻松得多。
相繇见思幽若有所思,语气柔和下来,说道:“人类惯于伪装、自视高贵,冠冕堂皇之下掩藏着丑恶的内心和见不得光的龌龊,纵是枉杀也不值得同情!”
“不,师父!”思幽忽然抬头驳斥道,“或许确有些人利欲熏心、令人不齿,但这不是全部,还有许多人是善良的,值得我们去尊敬。山海大陆上哪个物种不是良莠不齐?谁又有资格剥夺他们生存的权力?”
“我管不了这么多!”相繇怒吼道,“你如果觉得我十恶不赦,就把我交出去好了,就像当年的太皞一样!”
思幽眼圈微红,说道:“师父,你知道我不会这么做!”
看到思幽流下委屈的泪水,相繇忽觉得自己的话说重了,毕竟她还是个孩子,于是淡淡地说道:“既如此,师父便先走了,你我缘尽于此吧!”说完,相繇吃力地站起来,转身要往北面去。
可能是耗损过度,相繇竟然没有站稳,身体猛然摇晃了一下,思幽连忙伸手搀住了这个令自己又敬又怕的人。
相繇转头看了思幽一眼,问道:“思幽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思幽低头不语,算是默认了这一说法。
相繇挣开思幽的手,叹道:“你这孩子自小便性格执拗,倒是和我有几分相像,虽然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但作为长辈,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不可过于依赖他,要知道人心总是善变的!”
思幽闻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泣道:“这一跪权当报答师父的养育之恩,您多保重!”
相繇冷冷地说道:“你也不必感激我,当初遇到你时,正是我心灰意冷之际,你的出现刚好慰藉了我死寂的内心,只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踉跄着朝密林中离去了。
思幽目送相繇的身影慢慢消失,反复体会着他刚才所说的话,不由得心中一阵怅然。
她无声地走到一片灌木丛后,在柔软的草地上施着一个光环缭绕的护体法阵,法阵中竟是一个恬睡的婴儿。
…………
盟军在榆罔的指挥下,趁夜色攻上了异兽大军的营地,一直血战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结束了战斗。
大军又用了近一天的时间打扫战场,收殓阵亡的将士,把异兽的尸体堆积到数十个深坑里焚烧了,再重新用泥土封盖起来。
晚上,炎城并没有举行庆功宴会,因为榆罔认为战争的创伤尚未平复,暂不宜耗费人力物力搞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尽管如此,刚刚摆脱战争阴霾的百姓依然非常兴奋,大家在或大或小的空地上自发生起一堆堆篝火,兴高采烈地载歌载舞。
由于内城城墙被毁,原来隔开的内外城连成一片,到处洋溢着欢歌和温暖。
祁昆最喜欢热闹,拉着宝儿的手出城玩耍去了。
榆罔喜欢清净,他一个人边走边思考着近来的事情,不觉间踱到了“忠魂祠”边的松柏林中。
四周非常安静,草虫的叫声交织成一片,城外的喧嚣则显得十分遥远。
“哥哥!”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榆罔的耳朵,他猛然一怔,循着声音转头望去。
在一棵大树的阴影里,显现出一个身影,正是思幽。
“妹妹,你怎么在这里?”榆罔边说边快步向前走了几步,伸手想握住她。
思幽此时却向后退了一步,榆罔见状停了下来,伸出的手臂也随之僵在了半空,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咳咳……妹妹回来啦?”榆罔首先打破了沉默,说道,“谯晗就在城中,我带你去!”
思幽摇了摇头,说道:“我……我不想见他!”
榆罔心中奇怪,问道:“为什么?你千里迢迢到瑶水寻梦,不就是因为放不下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