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尔～，小夏尔～”叮叮咚咚的小声音夹杂着长长的尾音。我用枕头压住头，想要耳朵装作听不到，但声音越来越近。终于，我的被子被整个掀开，寒风瑟瑟，我恼火的坐起来看向始作俑者。但目光触及那张笑意莹莹的脸后，好不容易积攒的气势瞬间烟消云散。

“姑妈，我都这么大了，您不能总这样。”我无奈的拉着被子遮住关键部位，“人们会怎么说呢？”

“随他们去。”为了显示出她毫不在乎，姑妈干脆和我一起躺在床上，羽毛长裙闪现出玫瑰红的色泽，优雅而柔软，但我只关注到她脚上的漂亮的鞋子，然后纠结要不要提醒她踩脏了我的白色床单。

“我可是有正事来的，你的上司在大使馆闹得天翻地覆，要人把你召回去。所以，我的小狼干了什么好事？”

“何止如此？”菲利普一走进来就看见我们的姿势，瞪了我一眼，冷漠的说：“我每天都能收到一封来函，比闹钟都准时。'您还等什么？还不赶快给我把这刁滑的家伙调走？为了他好，教训他一番吧，让他过一过穷光蛋的日子。'别这么看着我，这可是信上写着的原话。”

菲利普缩了缩脖子，这个没胆子质问妻子，只能拿我撒气的男人，一定暗爽有人说出了他的心声。

“确实，我打趣过他几次，可毫无坏心。”我耸耸肩，解释说，“我就不明白，他怎么老针对我这个无足轻重的随员。”

“啊！准是一个不中用的老家伙，以打击落魄者为乐。”赛琳姑妈吐槽。我利用这个机会，站起身子，去吸烟室换衣服。

“你今天回去？”菲利普跟我走进来，真挚而毫无挽留之意，“随时都有跑马。”

“你很想我走吗？”

这是一处乡村小镇，居民不足五百，四周栗树成荫，柳树环绕，田野里种栽土豆和甜菜。离柏林近在咫尺，但两个地方十分不同。尤其是某些风俗，更是迥异。父亲给姑妈写了信，让她照看我。

我本是想拒绝的，菲利普对姑妈百依百顺，但他对国王的忠诚也毋庸置疑。会给家人带来麻烦的可能性，都让我感到十分讨厌。但外国王妃的侄子比法国使馆的工作人员更安全，我不得不借用家族的便利。

“年轻人应该四处闯荡，快去吧。赛琳不喜欢凑热闹，所以我们不接待任何来访，也从没有得到哪方邀请，孤单地呆在自己家中。”菲利普絮絮叨叨。他一说起话来，有一股子绝不容忍他人打断的固执劲儿。若打断他二十次，他会二十一次旧话重提。

“你老爱说‘我们’，但说的人，似乎不包括我的姑妈。”我淡然一笑，“要不就是我认错了人，姑妈可是很喜欢跟我谈些小道消息呢。”

“赛琳说的话，一句也不要信。她跟你扯这些事，只不过是为了吸引你。”菲利普想方设法想让我离他的妻子远点。为我们深厚的感情，他嫉妒的不得了。

“你都没问是什么？”我皮笑肉不笑的说。

菲利普尴尬的咳嗽两声，硬撑着说：“不用多问，我可了解得一清二楚。”

我暗自叹了口气说：“好吧，我会走的。其实你不说我也要走，我在等候客人。”

我以同样的理由向姑妈辞别，一有机会，姑妈便少不了逗乐。

“啊！我以为呢！你多少年来第一次在床头柜摆上了珠宝，看来是为了把房间布置得再优美一点，”姑妈故意说，“我还在思忖，在饭店里认识的，你是找了个女招待吗？”

“不，当然不。”我很幼稚的维护道，“蒂娜是我的老朋友。”

看我那么激动，姑妈便对我说了一番似乎安慰的话：“你可以这样死死等着她，恐怕她不会再来的。女人就是这样，喜欢操纵情郎。”

“我这人不会嫉妒。”我说着，看了看表，以示自己真的很急。但我急没有用，等回到自己的住所，我惊讶的发现女侍们什么准备都没有做。

“你们是否还记得，我要在六点一刻接待客人？”

女仆拍拍脑门说一声：“啊！我给忘了。”然后自我辩解道：“啊！先生吩咐的是这事，我没有听明白，我认为您只是向我问声好呢。”

“如果说你昨天没听明白，可对一个小时前吩咐的事，也没头没脑吗？”白费口舌，也许我需要一个更能干的管家来对付她们，但眼下只能靠自己。我怪罪道，“可我都跟你说过上百遍了，你居然还弄错。”

她回答说：“不管怎样，这也不该成为怨恨我的理由，您德语太差啦。”

我当面反对：“即便和亲王，我也能随便交流。”当然是用法语。

于是索瓦丝不理我了，而是跟家里的一位女仆聊天。讲着一口地方话。她俩相互之间几乎全能听懂，可我却一个字也听不明白。于是她们当着我的面叽哩咕噜，存心不让人听懂。

我无奈只得回到卧室去，索瓦丝随我进了门。她上前就要动手去取上衣饰孔上插着的那朵玫瑰花，这一举动吓了我一跳。我一抽身，把花整个儿给弄皱了。我知道自己过于紧张，恼火的问：“你干什么？”

“最好还是让我取下来，免得这样碰坏了。”索瓦丝回答。

“闭嘴，在我没有吩咐你干什么之前，别在这自作主张。”大概是没想到我会这么恶劣对待她，索瓦丝哭着走出卧室，我更是火上加火。也许一开始我就改摆明自己的原则。

我推开衣柜，打开后面的暗门，独自走过长长的甬道。这里组织严密，俨如战斗堡垒，伪装得如同地堡一般隐蔽安全。

从巴黎夜幕笼罩的深处传来了无形的音讯，一直传至我的暗室，测定了一个遥远的活动半径。第一个信号预示之后，为了即刻就要显形的电码，我不得不进行耗人心血的探索，方能控制住情绪。

纸上只有一句话。

“法德，必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