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伯爵夫人对亲王夫人说,“过一会儿,有一个你不愿意交往的女人要来看我,我还是先跟您打个招呼好,免得你到时措手不及。不过,你尽管放心,以后她再也不会来了,这次是例外。是科林的前妻。”
我似乎看到一个深渊,但是刚接触就又离开了。同科林关系的破裂,我一想起来就心如刀割,发誓不去想它,但不一会儿又想了起来。
“谢谢您给我打招呼,”亲王夫人说。“的确,这对我是很扫兴的。不过,我会及时离开的。”
“我向您保证,她很讨人喜欢。”伯爵夫人说。
“我不怀疑,但我感到不需要我亲自去证实。”亲王夫人又对我说了一句。“不过,您没有看见维西尔尼吗?他答应会来看您。”
“啊?啊!是……“我将头深深地埋在那张大安乐椅中,看上去神色朦胧,目光茫然。
“维·尼在这里?他甚至连一个字都没给我写过。”
“他太忙,有那么多事要做,”亲王夫人说。
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使公爵夫人的眼睫毛微微颤动,就在这时,门又一次打开,维西尔尼走了进来。
“瞧,刚说到他。”一位夫人说。
亲王夫人背朝门,当她看见时,又惊又喜地凝视自己的儿子:“怎么,你来了!真叫人高兴!太意想不到了!”
“你好,维·尼,”伯爵夫人说,“嘿!你大家都忘啦!”
他们在一起交谈了几句,肯定是在谈我。因为几位夫人朝我转过脸来,把目光投到我身上。公爵夫人犹豫了一下,把弯着的胳膊伸出来,对我说:“您好,身体好吗?”
维西尔尼在一旁看着,竭力想更热情一些。就代我回答说:“他身体不大好,常感到疲劳。不过,他要是能经常见到你,可能会好一些。”
“啊!不过,这很好嘛,”公爵夫人故意用一种平淡的语气说,“我很高兴。”
“好了,我要到打招呼去了,你坐到我的椅子上来,”维西尔尼对我说,一面把我拽到夫人身边。
我们俩谁也不说话。
“有时候我上午能看见您,”夫人打破沉默,“这对身体很有好处。”
“说不定我是为您才去散步的呢。”我半开玩笑。
“是吗?您一句话也不同我说,我以为您对我有什么不满呢。”公爵夫人对我说,竭力想装出和蔼可亲的样子,要弥补刚才对我的冷淡,要不要给您倒杯茶,或者来点儿水果馅饼,味道不错。”
我照做了,但想结识她的心思早已消失。仆人进来通报说,海姆亲王让人转告德瓦西先生,他来了。
“去请他进来吧,先生,”伯爵夫人说。德瓦西出去迎接他,但夫人又喊他回来:“请等一等,先生,您说我要不要把画拿给他看?我听说他的思想很正统。”
“啊!我相信他会不胜高兴的,”大使用一种深信无疑的口吻说。
“你想什么呢?小王子。”维西尔尼的眼睛象颗珍珠一样闪光,微弱而迷人。,“你认识那个德国亲王?”
“他的名字,像是一座小温泉城镇名。”我说,“小时候我和外祖母去过那里,在一座山脚下,我常常偷喝山上酿制的葡萄酒。”
“还不止这些。”公爵先生介绍亲王的情况时,一口气列举了他的好几个封号。“他可不只有一个小城,还有许多山庄和森林的领主权,相当富有。总之,这位德国亲王相当显赫。”
“既然如此,何必找德瓦西先生?”有人讥讽道。
“因为他有一个奢望,就是成为法兰西大学院士,为此绞尽脑汁,但他到底是外国人……“贝索爵士说,“德瓦西一人就控制十票左右,为了得到支持他才迫不得已登门求见。”
“精明的外交家。”学者摇摇头说,用小杯子喝有治疗作用的矿泉水。
在众人的猜测和议论中,海姆亲王终于进来了。他朝女主人深深鞠了一躬,说:“您好,伯爵夫人。”
当他开口说话时,我听出了那种奇怪的口音———菲利普。我凝视着他笑眯眯的眼睛和被单片眼镜抬高了的眉毛,以及插着红玫瑰花的饰纽孔。我们都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对方,我没同他打招呼,他也没有理睬我。尽管他没有把脸转向我这边,但我相信他看见我了。
菲利普目光游移不定,脸上挂着一种没有固定方向和明确目标的微笑。于是我向他走去,但马上后悔了。我低下头,把手腕转过来看有几点了。“啊!我的上帝,我该告辞了。”
我没有向众人告别,立起身就走。不料菲利普突然丢下正在和他谈话的各位,倏地转过身来,跟我面对面,他目不正视地对我说:“你好象很累,心里很烦似的,明天我们可以在一起吃晚饭吗?”
“你要是愿意,就明天。”我很冷淡的回答。
“海姆亲王,这是我的朋友,他善良正直,为人慷慨。”维西尔尼为我介绍道,话还没有说完。也不知是高兴,还是挑衅,我给他扮了一个微笑,他也还我一个微笑。我在这一刹那间的感觉是那样强烈,竟不知道我在想些什么了。
这时人群产生了骚动,因为露露进来了。
“我可不愿意被介绍给露露,”维西尔尼对我说:“她过去是一个□□,丈夫是犹太人。瞧,我的叔叔来了,他们打得火热。可我妈妈却毫无察觉,纯洁的人看什么都是纯洁的!”
德黑兰子爵身穿黑礼服,但身边的椅子上放着一件色彩艳丽的大衣,他马上要穿这件大衣去参加一个化装舞会。他正在大声地向露露讲故事,就不必再去向其他人问好。
“我得去阻止妈妈,你等我回来。对了,小心德瓦西。”维西尔尼对我说,“我提一件事,但别放在心上,他最近去我们家吃过饭,他对我们说,你是一个疯子。”说完,维西尔尼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