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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章

那天晚上,对子爵的邀请,我们如约而至。

我本以为人不会很多,结果发现整个大厅到处都是人流,我也不怀疑子爵对我们的邀请是提前告知主人的。但当我走进客厅,想向子爵问好时,却一点搭不上话。

子爵忽视了在他身边转来转去的身影,我无法捕捉他的目光。他正用尖细的嗓门,针对某个亲戚讲一个相当不怀好意的故事。

“子爵先生!”我下定决心向他问好,所以声音相当大,为的是提醒他注意我的存在,虽然我明白他早已注意了我的存在。他伸出两根手指叫我握,而眼睛却没有转过来,亦未中断他的谈话。显然,他看见了我,只是不露声色。

韦尔奇夫人看见我们来了很高兴,她似乎没有料到我们会到来。子爵对外祖母说:“啊,你们来了,这个主意真不错。表姐,这真好,是不是?”

我听到这话十分惊诧,无法理解。子爵把他在两天之内向我发出的邀请忘得一干二净。这邀请虽然很简短,但表面上看是经过考虑的。

小的时候,我认为所有事都是非黑即白的,总要得到准确的答案。但大人们的感情是很微妙的,一些表面上冷漠的举止,恰恰掩盖了主人的真实意图。

“是……”韦尔奇夫人对我们来的惊讶变成了惊喜,她对表弟看得很重,而且知道要讨他开心是多么困难。夫人似乎突然发现我们有什么新的优秀品质,开始殷勤招待我们。

“好朋友之间的聚会总是难得一见,你好啊,小绅士,维尼恐怕还要磨蹭好一会儿才来呢。”

“夏尔可以照顾自己。”外祖母说。原本我们的忽然到来就应该在谈话中被轻视跳过,但我怀着非要弄个一清二楚的心情对子爵说:“先生,您可记得,不是您向我要求,请我们今晚来的吗?”

没有一个动作能透露出子爵听到了我的问题。看到这种情景,我又重复了一遍,子爵并不给我进一步的答复,我仿佛看见他的双唇上掠过一丝冷笑。

“给这位小先生拿块蛋糕。”韦尔奇夫人并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她只想用食物打发我。

我觉得自己又一次被偏见所击败了,既然子爵拒绝给予任何解释,我便尝试自己作出解释,结果我在数种之间犹疑不决,哪一种都不能算是合情合理。

“可能他想不起来了,或者是我将他对我说的话理解错了……更可能,由于傲慢。”我抬头看了他,抑郁的想,“既然他蔑视我们,那为什么他又非要我们来不可呢,或者更正确地说,他非要外祖母来不可呢?”

“快乐王子!”

维西尔尼打断了我的思考,他用热烈的拥抱表示对我的欢迎,“啊,真好,我以为今天又是一个无聊的晚宴呢。”

“维尼,你这话会让你的姑姑伤心呢。”一位夫人笑着说。

“才不会呢,没有大人会听孩子说话。”维西尔尼反唇相讥,带着自己特有的冷漠,“他们只会不停的在我手上塞满食物,就像对抱在怀中的小狗一样。”我有点尴尬的将蛋糕往旁边推了推。

“看到那边的人了吗?”维西尔尼指着一个方向对我说,“那些人是不受到欢迎的来客,比如中间的那个人,冯塔纳,虽然他是我父亲的亲密好友。”

德黑兰先生便说道:“这些坏蛋!”表情凶猛,与他惯常的冷淡形成鲜明对照。他怀着轻蔑说,“请不要误会,我之所以特别谴责今日的年轻人,是他们太女人腔。这是地地道道的婆婆妈妈!”

“叔叔总这样说,他一向认为这种人男子气概不足,甚至不能容忍一个男子戴戒指。”维西尔尼小声对我说,“他年轻时喜欢徒步旅行。疾走了几小时之后,身上热呼呼地便跳进冰冷的河水中。”

“我亲爱的表弟,与你希望的男子应该过的日子相比,还有什么样的生活不会显得女人气呢?”韦尔奇夫人扇动手中小巧的折扇,轻松的缓和了气氛。

“我更愿意赞赏女性,向在座的各位,你们真正精神崇高,心地高尚。”德黑兰先生带着极大的宽容,对我外祖母微笑道。子爵不自觉的搞文字游戏,同时散发迷人气息。

一个贵族,学识丰富,还残存年轻时的俊美痕迹。随说有些荒唐可笑的偏见,但无害人之心。对我外祖母来说,这种引诱是非常危险的。

“我觉得你的叔叔对我非常冷淡。”我疑惑地说,“是我哪里错了?”

“不,既然他对你的外祖母那样和蔼可亲,就不会讨厌她的亲人。一般说来,他对女人怀着多少好意,对男人,尤其是年轻人,就怀着多大的深仇大恨。”维西尔尼不以为然地摇摇头。

“真是奇怪的脾气。”我纳罕的说,“不过他看起来与旁人不同。”

“当然,我叔叔那种家族派头,其他人是没有的!”维西尔尼说。

韦尔奇夫人忽然提到:“几天前我去住过的一座城堡,是白朗宁夫人住过的。”她同时加上一句话,说:“与女儿短期分离,就让她那么伤心,无非是文学上的夸张而已。”

“相反,我觉得没有比这个更真实的了,”子爵回答道,“再说,那个时代,这种情感人们是很能理解的。”

外祖母听到一个男子能有如此细腻的情感,她惊讶不已。

“一旦到了自己女儿身边,很可能反倒与她无话可谈了!”韦尔奇夫人回答道,“我们都有过这样的经历,不是吗?”

“肯定有话可谈的,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事情。而且不管怎么说,常在女儿身边就足够了。”

韦尔奇夫人用忧郁的语气补充道:“总的说来,白朗宁夫人并不比别人更值得可怜,她的大半辈子是在自己喜欢的人身旁度过的,何必还要为一次分离大发牢骚。”

“生活中重要的不是我们所爱的人,”德黑兰先生以权威性的、几乎是斩钉截铁的口气接着说下去,“而是我们在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