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姬贯虹见姬云继不肯低下头从他要解药,他又真心不想给,既庆幸又懊恼地返回了正厅,发现识夫人和他的宝贝儿子已经吃完走了。桌子上一部分菜只剩残羹冷炙,都是姬星移爱吃的,另一部分丝毫未动,大概平日里识夫人虽然总管他不要挑食,今日也毫不客气地让他放纵了一把。
这桌子饭菜是流人府备下的,习惯了节省,看剩了不少,也没人说重做一遍那些已经被动过的饭菜。直到忠勇公府的管家指挥下人收拾差不多了,过来一看,姬贯虹正坐在桌前生闷气,白了脸色,忙叫厨子去做了些姬贯虹平日里爱吃的,另外两个儿子也忙完了回来,姬贯虹的脸色才缓和些。
大户人家都是讲究食不言的,姬贯虹没有胃口,也就不想讲究了,问了些府里的事,听说由于火被扑灭得及时,损失不算大,心里总算舒坦一些。
他看着两个儿子,又想念大儿子,总觉得一个赛着一个地优秀,就连自己那三儿子,也是才情绝世,据说内力也颇高,世上能出其右者不多,现在又是皇上,因此颇为骄傲了一把。再对比那他不知该如何形容的另一个儿子姬星移,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饭后撤席,该做的事不能再拖了,姬贯虹命人把识夫人和姬星移叫来,他要好好问问。
姬星移是扶着识夫人进来的,但那姿势,更像是识夫人把他护在怀里,就像老母鸡护着小鸡。
姬贯虹皱紧了眉头,压抑着怒火。“跪下。”他说。
姬星移看向识夫人,识夫人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放心,他这才不情愿地放开她,咬着唇跪下。
识夫人走到姬贯虹身边坐下,端庄而淡雅,神情坦荡,依然是那股超然于世,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那神情让姬贯虹甚为憋闷,竟觉得看向跪在地上的倒霉儿子还能让他稍微好受些。
“说说,这些日子你都在哪里?”
“在玉雨阁,娘的房里。”
“哦,我去玉雨阁的时候怎么没看见你?”
“父亲来的时候,我就躲在密道里。”
姬贯虹这时才转向识夫人:“他说的是真的吗?”
识夫人皱皱眉,显然对姬贯虹这种审问她的态度很不满,但还是隐忍着没有发作。
“是真的。”
“那夫人,你那屋里的密道是何时挖的?挖这个密道的目的是什么?”
“密道是早就挖好的,就在我刚找到星儿之后。那时我怕得不行,就怕星儿再出什么事,也不知该怎么办好了,挖个地道只不过能让我有那么一点安全感。呵,没想到,还真用上了。”识夫人说到后来,明显用上了讽刺的语气。
姬贯虹回想识夫人寻找姬星移的那些日子,知她那时被折磨得都有些疯了,但又只有在他面前才能露出一点端倪,在儿子们面前,在其他人面前,仍坚持保持着冷静自持的形象。那时的识夫人,姬贯虹现在回想起来仍然心疼,但他还是被讽刺得不明不白,问道:“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对我也不放心吗?”
“什么意思?如果我不把星儿藏起来,你是不是就不会放过他?”识夫人平日也是“星移”地叫着,如今却一口一个“星儿”,听起来特别刺耳。
姬贯虹忍下掏耳朵的冲动,试图跟这个过于溺爱只一个孩子的母亲讲道理:“星移毕竟是我的嫡子,我还能怎么不放过他?不过是犯了错,教他学会判断,也得教他学会善后。你这样溺爱他,只会让他不辨是非,你这是在害他你知道吗?”
“不辨是非?你这是已经认定是他错了?我们母子二人同时站在这里,你不先问他,却先来问我,为什么?不就是因为你已经默认错都在他身上?他连辩白的机会都没有,有你这个爹相当于没有,我不护着他谁护着他?”
“他要辩白可以找我,我会不给他机会吗?他毕竟是我的儿子啊。可是他做了什么?他竟然跑了!还假做了被人劫持的现场,如果不是他犯的错,他为什么要跑?”
“还不是因为徐煅泽那事,你把什么错都推到他身上,他不过是一个孩子,怎么能受得了那么大的委屈?”
姬星移刺杀徐煅泽失败的事过去还不到一年,直接导致已经被姬贯虹策反的征东军中将士再度投向徐煅泽,劫走姬云开,让姬云开受尽辛苦,几乎没命。为此姬贯虹仓促逼宫,又迫不得已把皇位让给姬云继,末了还得把大儿子送去东海做人质。
“他委屈?他还是孩子?你知不知道你这个快二十八的孩子,几乎把你那才二十三岁的小儿子害死,把你那已经三十六岁的大儿子逼到了东海去做人质!”
识夫人却看来姬云启一眼,仿佛是说:这不还剩一个没什么事的嘛。
姬贯虹都要被气笑了:“云启,你知道云启为了找你那二十八岁的儿子,多久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