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姬云继便是在那秋园里,菊花丛中,桂花树下。菊花五色缤纷,或清雅或热烈。桂花已经开始凋零,纷纷飘下,黄的白的好像天上下的花雨。
而姬云继一袭白衣,正对着两个孩童抚琴。在他身侧不远处,挂了一个秋千,正是姒月姬在钓鱼岛时给姬云继做的。
姒月姬缓步走过去。
姬云继未挽髻,只在身后松松扎成一束,发顶肩头落了点点桂花。
他手指缓起轻落,正弹一支缓慢悠扬的曲子。
两个小童身着鹅黄翠绿绣红花纹,坐在姬云继身边安静地听着。
但若细看,会发现两个孩子不时偷瞄那还在微微晃动的秋千,还有一处已经凋落得差不多的秋海棠,也不知那里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们的注意力。
正是秋意浓、色彩最为艳丽的时节,显得那弹奏悠婉曲调的白衣玉人更是孤寂凄凉。
姒月姬猜测在他进来之前,姬云继还在和两个孩子玩,急急忙忙来不及收拾,只好把玩耍的东西藏进了那丛秋海棠。
姒月姬特别好奇王上会和一个五岁一个三岁的孩童耍什么来玩,忍着扒开花丛看看的想法,跪在王上面前,“王上,我回来了。”
王上没理他。
虽然此情此景是王上和姒月姬的外甥外甥女临时摆出来的样子,但姒月姬还是能从姬云继倔强地低着的头的发顶看出来——
王上真生气了。
姒月姬之前相当于不辞而别。其实他也不是故意的,他只不过是去上班,因为新皇上任忙了一天,都已经走在去往迎接番邦使臣的路上才知道,使臣离他还远着呢。他只好派人急忙回去通报,没来得及亲自去同王上道别。
如果他早发现不能马上回来,他甚至可以不去,但那时已经出发了,再派不出其他合适的人来。姒月姬这段时间也在外面奔波惯了,所以也没想太多。
但这次的确是不一样的,本来他已回京,不应该再出差,又不是非他不可,他却浪费了少得可怜的与王上团聚的机会,又欠儿欠儿地出远门了。
看着姬云继的发顶,姒月姬甚至能够想像到,那日王上盼到晚上也没盼到他,只盼来个信使时,该会如何地失望。
后来是两个孩子救了他,他们饿了,姬云继带他们回屋吃点东西,姒月姬不用再跪在地上听琴。
最近总在外面跑,下跪的时候明显少了,技术已经不熟练了。
吃了东西,王上和两个孩子一起睡了,姒月姬由始至终未得王上正眼瞧他一眼,悻悻地走去厨房给王上做小食。
黄莺娘正在厨房安排晚膳,便与姒月姬唠叨起来。
“……我以前没发现,不过也可能那时候确实人多……王爷一个人确实挺寂寞的。他现在又不愿意与别人在一起……我是第二天才来的,听说王爷一直等到后半夜,知道你又出门了,他什么也没说。我那时就觉得王爷生气了……你说他究竟是打你的时候更生气,还是什么也不说的时候更生气?”
姒月姬也不知道,但他知道他姐是故意这么说的,字字诛心。
“还好静岚和畅溪还能陪王爷玩一玩。我发现王爷其实挺喜欢孩子的……对了,四香姐怀孕了,也不知孩子爹是谁,王爷说要把她风光嫁出去,反正肯定是咱们府里的人。不过她自己倒不急着嫁人,只想生个孩子给王爷养着玩。
“她们也是年纪不小了,也伺候不动王爷了,该嫁人了……呵!你猜,一水姐看上谁了?你猜,你快猜!”
姒月姬哪有心思猜,被黄莺娘问急了,随口说一句:“小马。”
“就说你猜不到,是刘叔。”
姒月姬一愣,“哪个刘叔?”
“刘永贵刘管家啊!不过刘叔不愿意,怕拖累一水姐。其实刘叔不就是喘病以前没治好,现在相太医都给他瞧过了,比以前好多了……我有空得再和刘叔好好聊聊。”
姒月姬其实没太放在心上,但还是忍不住问:“那二晴和三绿呢?”
“你再猜?”
“姐,你认为我能猜出来吗?”
“切,就知道你不会放在心上。三树姐其实早就和李福甄管家好了,所以王爷其实早就不碰她了,他俩就是等着想在一水姐先成婚。二晴姐喜欢小马,但是小马一心只伺候王爷,二晴姐现在还没个着落呢。四香姐也是不省心的,不说孩子的爹是谁,她是真不把这事当回事。可惜牛大哥,啊,牛满仓大哥,总想追着四香,结果人家孩子都有了……”
春去了,春天该情动的,秋天也该结果了,该成对的,快要成对的,一对对的……只有王上还孑然一人。
姒月姬忽然甩了自己一巴掌,甩了满脸面。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想。
必须再给王爷找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