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很大,但平日不管到哪儿,姬贯虹都喜欢走着去,或是骑马,总觉得坐轿子的人太过娇气。
但现在,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老了。
姬云承、姬云启和姬云开一直在床边守着,不知昨夜的细节,心中很是焦急。姬贯虹坐着轿子走在前面,他们拉住姒月姬追问。姒月姬把能说的都说了,三兄弟震惊到无以复加。好一会儿姬云开才说:“我不信,我要亲自去问问母后。”
说完,他急走几步,又停下来,自语道:“不急,不急在这一时。”
他不敢问,他怕了,怕的是真相。
荣耀楣已经死了。
“荣大人中的是蛊毒。”乔安良走后,相光又成了太医院的院判,最近他对蛊毒致死已经颇为熟悉,几乎一眼就能看出来。“外表无伤,口腔鼻内亦无血迹,唯有双耳流血,双眼血红如兔,正是被蛊虫反噬脑髓的迹象。且,死了一天了。”
“一天?”
“回皇上,正是。”
那正是在姒月姬找姬贯虹,要求带走荣耀楣查问的前后。荣耀楣,或者说识夫人,连一点盘问荣耀楣的机会都没打算留给他们。
姒月姬命人仔细搜查,姬贯虹站在那儿看了荣耀楣好久,才反身要出去,晃了几下似要跌倒,被侍卫扶上了矫。
姒月姬和三兄弟跟过去,姬贯虹摆了摆手:“随你们吧。”然后闭上眼睛,不打算搭理任何人。
姒月姬待姬贯虹走后,对三兄弟一抱拳:“皇后那边我是不方便去了,还望各位哥哥,有什么消息告诉弟弟一声。”
三兄弟互相看了看,默默向追昔殿走去。
识夫人连院门都没给他们开。
而姒月姬这边暂时也查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只好命人用药保留尸体,屋子留人看守,容后再查。
追昔殿内,识夫人失神地坐在桌前,面前摆的是大大小小的梨花干花碎片。赶走太医后,她就在坐这儿拼花,企图让那干花重回当年的娇嫩。
——“小姐,小姐,那就是姬将军吗?他好威风啊!他好帅!”
——“小姐!小姐!他接住我的花了!他一定很喜欢你!他是飞起来接我的花的!小姐,姬将军实在是太厉害了!”
——“小姐,既然天下男人都不配得到您的心,那您不如嫁给姬将军,毕竟他是天下男人中最强的,嘿嘿嘿。”
——一手还在不放心地搂着她的腰,另一手刮上她的鼻子,荣语月宠溺、无奈、又有点伤心,“好,既然你这么喜欢姬将军,那我就嫁给他,好让你天天都能看到他。”
——“小姐,我,我是为你好啊。”唐梨花羞红了脸。
你一直就是个孩子,所有的心思都写在脸上,那个人怎么会那么瞎?一直看不到你的爱!他,他居然敢杀你!
他必不得好死!
“皇后娘娘,三位皇子来拜见。”
“不见。”
梨花干了就是干了,碎了就是碎了,再也回不到从前。
“还有听说荣大人已经死了。”
宫女等了一小会儿,见皇后再没什么吩咐,悄悄退了下去。
——“婶婶,你别哭了,你别哭了,梨花,梨花下辈子一定会托生个好人家,再不会受这些苦”
——“婶婶,我能为您做什么?任何事,我都愿意去做”
——“婶婶,对不起,我也给自己种了蛊不是,婶婶,我就怕自己嘴不严”
——“婶婶,我是来向您辞行的。谢谢您这些年让我一直待在您身边。您知道我对您,您知道我对您还一直没有赶我走。这次我估计是活不了了,我能不能,能不能唔”
荣耀楣经常会在不经意间,以一不小心的方式,轻触她的衣角,甚至她的肌肤,但从来不敢有更逾矩的行为,不忍亵渎他心中的女神。
这次是识夫人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主动接触荣耀楣,也是她第一次主动去吻一个男人。不带任何男女之情,只因为感谢,感谢这些年他为自己所牺牲的一切。
姬星移走了出来,问她:“娘,爹会杀我吗?”
“会的,”识夫人冷笑,“但我不会给他机会。”
人人都以为姬星移不够聪明,只有她知道,这个儿子,有多聪明。只是她一直都教育姬星移:人活着,一定要遵从自己的心,不要太过理性,不要像她一样不敢追求,直到人死了才追悔莫及,又有何用?
“娘,月姬也不必留了,不属于我的,早该毁掉。”
“都随你。”
三兄弟甚至没敢去见姬贯虹,姒月姬把一无所获的结果禀报后就离开了。
姬贯虹像雕像一样在床上躺了好久,心中一片怒海惊涛。终于他下定决心,对暗卫说:“把他们全杀了,包括姬星移!”
既然你们负了我,我定然要让你们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