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大口喘着气，粗暴地抓挠着自己身上那层黑色的物质，即便是顺便撕破了自己的衣衫和血肉也丝毫没有停下。鲜血从被祂自己撕裂的心口中伴随着每一次呼吸被挤压出来，鲜艳的血色没有在空气中氧化发暗，而是如同缠绕在身上的蔷薇。

上帝用一种金色的眼睛看着祂，理查似乎正在竭力地对抗着什么，剧痛中祂抓破了自己的头皮，鲜血将他银灰色的头发迅速染成了可疑的暗色。

“闭嘴！闭嘴！！”

狼人怪物发出声嘶力竭的咆哮：

“我受够了！我受够了我自己的力量，受够了非凡能力，受够了你们这些神的施舍和恩赐，也受够了一次又一次用变形诅咒去维持国家！！”

“凭什么只有农民需要半年的辛苦劳作才能获得粮食，而丰收祭祀只需要一个祈祷，而我只需要一个变形诅咒就能创造出无数的面包和麦子！！”

回想起自己刚才在短暂的幻觉中经历的一切，再回想起自己一直以来的种种经历和见闻，完全陷入放纵和疯狂状态的理查发出怪异恐怖的笑声，额头的血流进了眼里，祂的世界一片血红，就连眼前的太阳和远处晴朗的天空都是瘆人的血色。

看着祂的样子，克莱恩久违地开始思考：

“节制天使”……应该是节制派的成员吧？

“凭什么行医超过五十年的医生，居然在治病能力上比不过一个刚刚喝了魔药的年轻小鬼？！”

“凭什么所谓的强者和高位者把持资源和权力动辄成百上千年还不愿意去死，而真正地创造了这个世界、建造工厂和房屋，维持社会稳定运行的人却要被当成没有意义的薪柴随意燃烧！！”

理查的憎恶熊熊燃烧，祂将自己的怒火倾泄而出：

“凭什么——”

“——凭什么就连人类都只有一条命这个唯一公平的事情！都要被该死的非凡力量剥夺！！”

祂的控诉被从天而降的雷霆和阳炎打断，一道纯净灿烂的光柱陡然降临到了祂的身上。而理查在躲避光柱的同时，恰好又有一道声势惊人的雷霆狠狠地劈落在了祂落脚的地点，顿时砖石飞溅，不论敌我的两位神灵同时对节制天使表达了不满。

克莱恩愣了下，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雷霆之神的方向，发现雷霆之神的神情未变，看向理查的眼神更是不耐烦，甚至带着似乎早就存在了的杀意。

克莱恩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止。

理查倒是早有准备，祂地扛着身上燃烧着的纯净火焰，轻描淡写地忍耐住足以让洛薇雅痛苦地来回翻滚的灼烫，将它压制下来，随后看了看天上。

节制天使露出一个极尽虚假嘲讽的笑容：

“您也想杀死我吗？”

雷霆之神当然不会自降身份回答一个才序列一的邪教首领的话语，而理查却完全不在乎，脸上的笑容更加邪恶，眼中弥漫着深深地憎恶。

“我也希望您赶紧死掉。”

“哦，不是说您，我希望所有的神都去死。最好立刻，马上，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下一刻，雷枪从天而降，将理查钉上了砖石。

克莱恩的下巴险些掉到了地上，而梅迪奇瞪大眼睛，一时不知道该先嘲笑列奥德罗，还是先惊叹于这个又不在猎人途径的大挑衅者。

他这才意识到理查·恩斯特刚才的那些话语有多么大逆不道，简直是将这世界上所有的高位者乃至神灵都骂了一遍！而他……即将成为“高位者”的克莱恩自己没有第一时间对这些大逆不道做出反应，则是因为他自己来自旧日纪元，来自那个人人之间能够做到一定的平等，并且都只有一条命的时代。

他打心眼里其实是认可理查的话语的。

自然是认可的，如果不认可，怎么可能主动去资助他们的慈善组织，三番五次地对理查拿走自己钱的事情轻拿轻放，甚至主动答应分走家产呢？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再想起雷霆之神看理查那如同看待说话的尸体的眼神，克莱恩的冷汗悄无声息地冒了出来，几乎将自己的衣衫全部浸湿。

上帝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看着祂：

“你的欲望注定不可能实现，既然这样，不如服从于你浅一层的欲望，臣服于幸福的世界。”

“我一点也不稀罕你口中的幸福！！”

“因为我太可悲了，可悲到是个一无是处的蝼蚁般的人类，根本无法相信你口中虚幻的世界。而我出生在这里，我的眼前只有现在，这个疯狂到令我绝望的世界，才是我真正赖以生存的世界！”

雷霆之神总不至于在大敌当前的时候把自己的临时队友干掉，祂只是给了口无遮拦的邪教天使一个小小的惩戒，并不致命。

但祂也不介意在战斗结束后顺手用一个雷霆送这小子上路。毕竟作为敌人，祂非常出色。

理查用活尸化的双手撕碎了雷枪，冷笑，喉咙和身上的伤口中有大量的鲜血流出，神情有如恶鬼：

“我会永远憎恨你们！我诅咒你们，我诅咒神灵，诅咒自己，诅咒整个世界！”

“要么让所有普通人都去死，要么就是你们这些神灵带着非凡力量一起去死！！”

说着，祂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身躯忽然从灵界中穿过，直直地出现在了“暗天使”的正前方，三目相对，理查的身影消失，萨斯利尔的眼中多出了一道幻影，祂的身体迅速变得僵硬，变成木偶。

一道道纯净的光芒随即从萨斯利尔的体内迸发，天空越来越亮，整个巨人王庭之内再没有一丝一毫的黑暗，再没有任何事物能够躲藏。

“无暗之域”

但“冤魂”此时藏身于祂的体内！

理查动身的同时，一直被迫围观战局的梅迪奇终于无法忍受，祂猛地站起，见乌洛琉斯并未阻拦，当即从空气中拔出火焰长剑，猛地冲了上去，将“暗天使”即将抬起的手重新钉在了扶手上。

上帝转过头，平静地看着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