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未让倪岳失望,他正不知如何回答陛下的“玩笑”话时,谢迁已是站了出来。
谢迁道:“陛下,外戚不可为官,但陛下感念张家的功劳,让他挂个职衔,且只是署理一方庶务,臣等也不好过于苛刻,不能拂了陛下对张家的一片殷切期盼之心,也不能拂了寿宁伯张家为朝廷和陛下效命的一颗忠心……
不过,主政官以及六部、三司院监等核心要害之处,便定然不可了。先不论此等要害,皆需科举正途出身的规定,便说寿宁伯本人,他的能力……有待商榷,臣以为,寿宁伯行事有些不顾后果,过于粗暴了。
此番陛下只是临时交办了一份差事,然,寿宁伯已是如此粗暴、盲目的做事,若是,真就委了部堂正差,岂不彻底乱了。臣委实担心……”
谢迁一板一眼,严肃认真的说着,但一字字,说的极为直白、直接。
特别是打头的那一句,外戚不可为官,虽不曾记录于律法文案之上,但却也是大家默认的规定,谢迁却堂而皇之的说了出来。
这番话,着实粗暴了些。
朱佑樘心中既无奈,也有些不快。
他只是半开个玩笑,缓和一下紧张气氛,当然,他心里多少有些想法,也算是又一次的试探,然而,倪岳不说话,沉默以对,谢迁更是直接,直白白的用话顶了过来。
“谢爱卿无需过于认真,朕亦只是和诸位爱卿说一句闲谈笑语罢了。朕岂会不知,寿宁伯如今的能为确实差了些,朕会让他多历练历练……”
还不死心呢,留着话引子?
谢迁心中暗思,就待再言,不过,一转念间,他将话咽了回去。既是陛下暂时放下,只今日的情景,倒也不好追着较真了。
过了今日,陛下再提,他们再极力拦着便是,倒也无妨。
朱佑樘见内阁这边也不说话了,他也不开玩笑了,神色收敛望向张鹤龄。
张鹤龄会意,继续奏道:“户部郎中钱文真,户部观政之后,外放任城县令,后升迁转任济宁府……”
“寿宁伯,官员的履历便莫要再念了,说这些有何意义?与其说这些旁枝末节,莫不如向陛下和我等大臣解释解释,你何敢直接下令拿下这些官员。
郎中已是正五品,你可知,一名正五品官员的培养任用,自他科举中第之后,朝廷需花多少心血。便被你如此轻易的拿了,拿办重要官员,莫非都无需向朝廷报备?
且,你此番直接拿下这般多的户部官员,可曾考虑过户部的运转,若是因官员不在,致使户部的事务混乱,对朝廷的影响将有多大?”
张鹤龄淡淡道:“本伯只为查案,为查案需要,自要请人配合调查。至于所拿之人当的什么官,抓了以后有何影响,此非是本伯该考虑之事。谢学士当问周尚书,周尚书是户部尚书,户部如何运转,恕我不敢越俎代庖……”
“毫无大局观!”
谢迁冷哼一声,眼神顺过,便瞥向了周经:“周尚书,你是户部尚书,你便无话要说?张鹤龄这般胡闹,若是你户部出了差错,你这个户部尚书亦是难辞其咎!”
周经冷冷的笑了笑,他的心中十分不快。
昨日他自爆家短,他便知道,大臣们会对他有些不满,他既在意,也不在意。
到了他们如今位置的人,谁还没个自己的政治主张和决心意志。
他也不与别人争议,可此刻谢迁如同训斥下属一般的话,让他极不痛快。
陛下给你叙功,给你加恩,赐服封官,你还真就摆出了上官的模样来了?
我可是堂堂的正二品大员,一部主官,朝廷七卿,给你们内阁面子是一回事,若是真就不给了,你能奈我何?
“谢学士,早于昨日,本官便已向陛下奏劾。既是奏劾,本官自有考虑,岂会毫无准备。户部的事务若是因缺了几个人便瘫了,本官无需谢学士提,自会向陛下请罪……”
周经挺不给面子的冷声说道,谢迁面色亦是一冷道:“周尚书,六部乃朝廷的要害,你户部更是朝廷运转的重中之重,你身为尚书,便是如此没有章法?弹劾下属,属下官员被抓亦无动于衷,口口声声的有错便请罪,但若是真是耽误了,你请罪便可赎罪了?
好,便当真就不会出岔子,可反过来再论,若是去了这般多的官员你户部依然能流畅运转,那岂不是说,户部满是亢官亢员,你这个户部尚书,又要如何向陛下交代?”
“哈哈,好个反过来再论,亢官亢员都出来了!”
周经怒极而笑,环视着三位内阁大臣,接着便转向了倪岳,道:“倪尚书,内阁指责我户部亢官亢员严重,你是吏部尚书,周某想请教你,我户部的官员编制,吏部可是给多了?”
倪岳心中苦笑,关我什么事啊,你们争你们的,怎就牵扯到我了。
我当这个吏部尚书才当多久,前任屠滽的影响还未去掉呢,他可不想这般快便表态这些核心大事。
“咳咳~”
“周尚书,谢学士,二位莫要争执,也莫让倪尚书为难,陛下召对寿宁伯,寿宁伯也正向陛下禀奏,几位便稍安勿躁可好?”
此时,刘健轻咳一声,淡笑着发话,出来解了围。同时也将焦点重新放回了张鹤龄身上。
张鹤龄表情淡淡的,颇有深意的望向了刘健。
那一双看似浑浊的老眼,满是睿智的毫光啊!
不得不说,刘健是个老狐狸,且是有身份、有地位,能放能收,气度恢弘的老狐狸。
不过,张鹤龄也不在意,他重新面向皇帝,道:“方才谢学士斥责臣不该不经请示便直接拿人,影响极大,臣不敢苟同。臣甚至为臣的先见之明、当机立断庆幸。”
“呵呵!”
张鹤龄说到此处,身侧冷冷的笑声传来,张鹤龄也是淡淡笑了笑,好在,发出冷笑的人未曾打断他,于是,他继续道:“臣庆幸当机立断,也让臣看到了较为真实的一面。
据海运仓库监韩正言所言,那五万石已为空账的粮米,乃是已拨付他处,只暂存在海运仓,单独存于空仓,只为中转。可那些粮食是坏的啊!”
“坏的?”
张鹤龄的说辞,让一众官员们皆是愣了愣,此情况,盖因为昨日张鹤龄消息封锁的不差,他们还真就不知,他们面色也不由变了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