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谢迁,却是摇了摇头,奏道:“启禀陛下,此公文,内阁不能下,否则,若是事有不妥,朝廷的威望何在?
毕竟是试点,未到落定之时,谁又能确定结果如何?故此,既然户部与兵马司推行的试点,那便该是户部和兵马司协商。寿宁伯继续办着,纵使力有所竭事办差了,也只是下面之事,影响不到朝廷根本,若是事情真能达到预期目标,介时再做安排便是。”
“呵呵!”
张鹤龄突然的笑了笑,笑的有几分戏谑的样子,道:“谢学士,你这说法有些不妥啊,既让马儿跑,又不让马儿吃草,甚至连个马具都不给配上,你让马儿怎么跑的顺当?”
谢迁瞥了张鹤龄一眼,道:“寿宁伯,若是你觉得办不好,那便换个人来便是。你莫不是以为朝廷缺你不可?”
张鹤龄道:“谢学士,你也莫激本伯……”
本伯,本伯?
在李东阳面前称‘张某’‘在下’,在本官面前一直‘本伯’‘本伯’的自称,你张鹤龄何敢。
张鹤龄可不知道谢迁在心里都计较上他的自称了,犹自道:“本伯从不觉得朝廷缺了谁不行,我是如此,大致你谢学士也是如此。
不过,本伯却是敢自言一句,在此事之上,少有人能比本伯更能办。谢学士,若是陛下和朝廷觉得事不妥,那大可直接否决,此事作罢便是。但若是此事要办,这个东城兵马司指挥使的职务……舍我其谁……”
“笑话!”
谢迁喝道:“兵马司只是六品衙门,何人不能做,在朝官员数千,无论品级能力比你强之人数不胜数,你如此骄纵,倒更让本官放心不下了。
陛下,臣请陛下下旨,另行安排他人主持此事,或者,以其他衙门来主导,臣以为,寿宁伯的性子,不堪大任!”
“请陛下下旨?呵呵!”
张鹤龄笑道:“本伯这里办事便没有名目,要换人换衙门便是要下旨了,谢学士的说法倒是真够公道的。你大可换个试试看,看能不能做的好……”
刘健蹙眉道:“寿宁伯,你是何意,莫不是要换他人主持,你还要阻拦不成,真当东城已是你家自留地了。看来,谢学士所言,并没错,你的性子,不堪大任……”
“无所谓,你们想如何解读随你的便,但本伯有言在先……”
“好了!像什么样子!”
朱佑樘一看又掐起来了,他出声叫停,然后,他板着脸,似有怒色一般,朝张鹤龄喝道:“寿宁伯,朕前日才夸你一句,原以为你想着办事,看着也似有些章法。可不曾想,你做事是做了,可你这性子,越发的狂悖?
甚叫换个试试?朝廷的事务便是如此儿戏?甚叫看能不能做好?你莫不是如刘爱卿所言一般,真当东城成了你的自留地了?那是朝廷的地方,朕若是想换,还能由得你使性子……”
张鹤龄闻言,恭敬道:“陛下教训的是,臣的性子确实有些燥了,但臣所言,只从本心。臣不觉得朝廷的事非谁不可,但既然事是臣发起,现在也是有了些成效,那没个名目,甚至还要换个衙门换个人,此事如何说法?
且若是真如此,臣是伯爵,即便在家混吃等死,也饿不着,一个六品的官职丢了,臣又能损失多少?
可让官民上下如何看?办事不给名目,出点成果便换人,摘桃子还是卸磨杀驴?若是让人心下猜测,日后还有谁敢真心任事?又有谁人能服?”
“荒唐,放肆,粗鄙,狂悖!”
刘健喝道:“陛下若是下旨,满朝文武附从,还能由得你不服?”
朱佑樘面无表情,冷冷道:“刘爱卿,且让他说,朕倒要看看,他还能有多少狂悖之言!”
“陛下……”
刘健心里不痛快了,陛下你这冷冷的样子可否真一些?
张鹤龄不管刘健,随后大声道:“陛下,臣从不敢将东城当做自留地,臣知道,兵马司在东城替朝廷收银子,惹得许多人眼红。因名因利,因公因私,臣不想分辨。臣始终认为,此事臣最合适,故此,才需要陛下和朝廷给臣一个名目。有名了,臣才好放开手脚,全力办事。
臣不想猜测他人,臣只言自身,臣可以给陛下和朝廷一个保证,臣会竭尽全力的将此事落到实处,且但凡臣拿了一文不该拿的钱,臣甘愿领罚。
再者,就以左掖营侵扰之事而看,其实便已可看出诸多端倪。左掖营,或是其他的衙门,若是真有心来替朝廷收这份银子,难道很难?他们只需将西城或是南城、北城,也如臣带领兵马司所行一般。
将街道清扫干净,将那些脏乱之处皆拾掇利落了,肯为百姓谋福祉,肯挡住上上下下的蛇虫鼠蚁,保障商家和百姓的利益,商民们会吝啬交给朝廷银子?即便是行事的衙门,也能名正言顺的收取些供养。
可为何他们不做呢?偏偏带着人跑来东城和臣来争,甚至方才谢学士和刘学士,言及要换人主持,也从未提起除东城之外的他处?
为何,还不是因为此事,不好办,会得罪人,会受到各方抵制。可臣不怕,臣只尊本心,为陛下和朝廷办事,任何魑魅魍魉也无法左右臣的决心。但臣决心下了,事也办了,人得罪了,偏此事换人?让臣如何服?又让满天下的人如何服?”
朱佑樘心中赞同,甚至有些动容,他能听的出张鹤龄的话,确实出自真心。且也正如张鹤龄所言,为此事,张鹤龄得罪了太多人。
可赞同归赞同,朱佑樘依然是冷哼一声,喝道:“少废话!朕不想听你数功劳、苦劳,也不听你的这些决心,朕只问你,若命你从东城退下,你退还是不退?”
张鹤龄郑重道:“陛下,臣之一切皆是陛下所赐,臣当然遵旨!但臣心中也定然不服。臣非是不服陛下的旨意,臣是不服,有谁能比臣办的更好?”
闻言,谢迁道:“能否比你更好,要看是否适合朝廷,适合政事。岂是你臆测而定?”
言及此,谢迁心中一动。
他知道陛下的怒是假的,也根本没想过把张鹤龄换了,其实在他们考虑,张鹤龄也确实合适。可比起每岁百十万两银子,谢迁认为,有些事或许被银子更为重要。
既然陛下假怒,张鹤龄也应和,那难道不可顺杆而上,换个人为何不可?有他们这些重臣看着,难道也能出个行差踏错?
即便最终也无法成行,但或也可从中多加一二手段,为未来多些铺垫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