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帆点开了已发送的邮件内容。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游戏策划方案。
内容框架其实很简单,就是两颗细胞,一大一小。而游戏的方式则是小细胞释放出无数个类似于病菌的小颗粒锚点进入大细胞里面。
锚点是定位,也是感染源。
它们会分解破碎掉大细胞的防御层,感染它,让它变得虚弱。
然后到了一定程度时,小颗粒们就会撕开一道门,让小细胞进入,吃掉大细胞。
若是让二十八岁的叶云帆来看,这个小游戏还有很多漏洞,简单又粗糙,需要细化的地方太多太多。
但是对于一个大学生而言,也就还算不错。
至少,这份邮件发出去一个小时后,叶云帆拿到了他的薪水。
五百块钱。
这对当时的叶云帆而言,是一笔不菲的收入,甚至足够作为他大半个月的生活费。
对接的甲方爸爸似乎很满意,说他们还会有下一次合作的机会。
但叶云帆觉得这句话应该只是客套。
毕竟他等到毕业,毕业后工作,十年过去,叶云帆也再没有收到对方的邮件。
这件事就变成了一颗还算特别的小石头,无声无息地沉入了叶云帆的记忆长河中。
直到他在一个所谓的游戏世界睁眼,在里面挣扎了两年,经历了无数血水,眼泪,爱意的洗礼,成为了一个竟敢反抗主神的管理员之后。
叶云帆重新进入了那个自己怎么也想不起来的噩梦。
他站在疯狂奔涌的黑色洪流中,看见一面又一面镜子跌落下去。
跌入到一个美丽的世界里。
而有一面,则是跌落到了一个宁静祥和的小镇里。
禁锢于里面的人影变成了小小的卵。
接着,镜面破碎,变成了开启的门。
天空的黑海倒灌进去,无数残骸血肉幻化成狰狞恐怖的怪物,它们被无尽的欲.望操控着,成群结队从开启的裂缝中爬出。
直至这一刻,叶云帆才忽地恍然,原来自己早就变成了一颗小小的锚点。
玩家都是锚点,是象征着入侵的棋子,也是损耗过后被弃如敝履的一次性消耗品。
可怕的怪物们成了屠夫,不,比屠夫更残忍,更恐怖。
叶云帆听见了女人惊恐到极点的尖叫声,也有男人绝望的惨叫,年幼的孩子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发出恐惧的哭泣就被撕成了碎片。
叶云帆站在侵略者的视角亲眼见证了这一切。
见证了这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
但是他什么也做不了。
不,他还是做了一些事情。
比如在那颗小小的卵终于被无数堆叠的血肉孵化后,叶云帆被迫吃掉了它。
不是像以前那样用触手的吸盘进行吞噬。
而是像原始人那样,用手撕下一块又一块血淋淋的肉,塞入口腔,吞入腹中。
——这是主神的惩罚。
那种感觉,让叶云帆觉得自己在吃人。
吃人......不止一个人......
他的胃好像在痉挛,灵魂都仿佛在抽搐着作呕。
但最终,叶云帆还是吃了下去。
这件事情比任何肉/体上的酷刑和痛楚更令他无法忍受。
他终于崩溃了。
那是叶云帆自记事以来,第一次哭。
养育他的村长爷爷说,小云帆要做一个坚强的孩子。
不要哭,我们只要努力,这个世界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教育他的支教女老师说,只要勇敢,我们可以跨越一切困难。
叶云帆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二十八年的人生里,他除了幼年时缺乏一些物质之外,叶云帆并没有觉得自己的人生有哪里阴暗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