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的，吕还山同学不是考上了华清嘛。</p></p>县里对这些成绩优异的孩子有特别奖励，我们是来送奖励的。”</p></p>陈涛仔细地看着眼前的中年妇女，他的目光很诚恳，努力地把自己塑造成为政府工作人员的形象。</p></p>女人连忙放下手中的簸箕，满是褶子的脸上开了花。</p></p>“快，快，领导进屋坐。没想到还有奖励，前段时间镇里刚奖励过。”</p></p>进屋的时候女人踢了一脚坐在地上的男娃：“快去，烧点水。”</p></p>男娃提溜一下从地上爬起来，唆了一下鼻涕，把手里面的“草根”扔在簸箕上，跑去了后屋。</p></p>“不用这么客气，我们就是来慰问慰问。看看是什么样的家庭竟然能够培养出这么好的学生。看看你们二位是怎么教育孩子的。”</p></p>陈涛张口就来，说谎话都不打草稿。</p></p>女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手往裤子上擦了擦。</p></p>“孩子他爹腿有毛病，也下不了地，屋里乱的很，领导不如就在外面场院里坐坐。”</p></p>陈涛过来就是要确认一下吕还山的父母是个啥模样，哪里能不见她的父亲。</p></p>“大姐你就带我们进去看看，环境艰苦怕什么，出了金凤凰，这里就是千金不换的金窝窝。”</p></p>女人笑得更开心：“那好，我带你们去看看孩儿他爹。”</p></p>陈涛随着女人进屋。</p></p>屋檐低矮，他不得不佝偻着身子。</p></p>进屋环视，陈涛心里感慨。</p></p>这才是真的家徒四壁。</p></p>屋子里除了一个长长的案板放在中间，前面一张补了腿的八仙桌，旁边几把木头打制成的简易凳子，还有一些农具堆放在墙边，再无其他物件。</p></p>女人进了左手边的房间，陈涛和小朱也跟着进来。</p></p>一进门就闻到一股难闻的药材味道。</p></p>倒不是说药材味道难闻，而是混杂着屋内污浊的空气，显得格外让人难以忍受。</p></p>一个面色惨白的男人正半躺在床上。</p></p>见到屋里进了人，他缓慢的挪动身子，坐了起来。</p></p>“孩她爸，这是政府来的人，要奖励还山考上华清。”</p></p>女人拾掇着屋里散乱的衣裳，终于给两人腾出来两个木椅子。</p></p>陈涛看了小朱一眼，小朱过去把准备好的一千块钱给男人。</p></p>男人的手还没有伸过来，女人就一把将钱接了过去。</p></p>“我拿着好了，他也动不了，屋里屋外都是我在忙活。”</p></p>女人拿过钱当面就点了起来。</p></p>“上次镇上都给了三千，这回县里怎么给得还少了，只有一千。”</p></p>女人嘴里嘟囔。</p></p>男人生了气：“给你就拿着，国家奖励的钱，还由得你挑三拣四。”</p></p>相比于女人的粗鄙，男人显得更有教养一些。</p></p>陈涛神色不变，似乎根本就没有看到夫妻俩人的口角。</p></p>“您是吕还山的父亲吕国华吧！”小朱问道。</p></p>男人身体很是虚弱，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你们要是想要看看我们怎么教育孩子的，就只能让你失望了。</p></p>还山那孩子能考上华清，全是她自己肯用功，脑子好，跟我们一点都没有关系。</p></p>早些年我腿没有坏，还能给家里赚点钱，让她日子过得好一点。</p></p>可现在却只是家里的拖累了。”</p></p>陈涛看着拿钱便走了出去的女人，犹豫了一会道：“好像妈妈不怎么太在乎还山这孩子。”</p></p>吕国华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她就一个农村妇女，重男轻女很正常。”</p></p>陈涛笑了笑，略微犹豫后道：“吕还山这孩子我见过，长得很好。继承了你们夫妻的优点啊！”</p></p>吕国华的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那孩子会长，脑子也好，她能走出去，还得多亏了国家的培养。”</p></p>陈涛心里有些疑惑。</p></p>看这吕国华的谈吐，似乎不像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p></p>“看您说话很有文化。”小朱不失时机地递上一句。</p></p>吕国华摇了摇头，苦笑道：“文化值个啥，托生错了年代，连牛粪都不值。当年要是没文化，我也落不到这个下场。”</p></p>看着男人有些感慨，陈涛接着跟他聊了起来。</p></p>两人断断续续说了会话，中间那个男孩子过来送了一次水。</p></p>看着黑乎乎的瓷碗，陈涛和小朱都没有喝水的心思。</p></p>吕国华精神头不好，说了一会儿话便有点恹恹的模样。</p></p>陈涛和小朱起身告辞。</p></p>女人将两人送出去，临走时候还问了一句：“后面还有奖励不？”</p></p>陈涛回头：“说不好，大姐先回去吧！要还有，我们再过来。”</p></p>离开小山村，陈涛心里就有了八九分的底。</p></p>男人长年卧床，让他的精神面貌很不好，但他的五官模样却是端正分明。</p></p>陈涛看得仔细，男人眉毛浓密，是典型的卧蚕眉，浓眉之下是单眼皮，女人也是单眼皮。</p></p>父母两人都是单眼皮，怎么能生的出双眼皮的孩子来！</p></p>留在家里的男娃就是单眼皮，去县城里上学，年长一点的男孩子也是单眼皮。</p></p>家里墙上唯一的全家福上最能看出吕还山跟这一家人的不同。</p></p>回到镇上，陈涛就给家里打了电话。</p></p>他需要查一查吕国华的身份。</p></p>给家里打电话是想让系统里上班的父亲找人跟镇里打声招呼，这样他行动起来也方便一些。</p></p>陈涛觉得很快就要触摸到真相。</p></p>当晚他和小朱便住在镇里，隔天就去了镇里的户籍科。</p></p>陈涛在公安局的户籍科里看到了吕国华的户籍资料。</p></p>吕国华，1947年出生，祖籍赣省南都，于1974年迁入赣州。</p></p>陈涛默默推算着时间线。</p></p>小姨是1973年生下的女儿，不到周岁的时候将她托付给了好友。</p></p>等姨夫仲绍元一家从鲤鱼洲农场出来之后，他们便去打听女儿的下落。</p></p>哪知道当年的好友却已经离世，女儿据说是被托付给了别人，但那人去了何处，却是无人知晓。</p></p>寻亲的线索便断在了1974年。</p></p>而吕国华则正好是在这一年从南都来，鲤鱼洲农场就在南都东郊外。</p></p>吕还山应该就是当年姨夫托付友人照顾的那个孩子。</p></p>陈涛心中笃定，再无疑虑，叫上小朱又往山村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