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习惯生物，修炼羊皮卷心法，已经成了李重楼的习惯。</p></p>大脑不思考时，才能心安。</p></p>而习惯正是给人提供心安的最好方式。</p></p>一夜安眠，第二天人员聚齐时，已过八点。</p></p>雨城的生活节奏奇慢，八点之前街上只能看见做早点生意的人，空空荡荡。</p></p>张辰开车，载着一行人朝城外二十公里的红豆谷驶去。</p></p>天上下着绵绵细雨，虽然粘湿，却不让人讨厌。</p></p>这便是雨城的雅雨。</p></p>“到了！”</p></p>当车驶在红豆谷仅有一车宽，蜿蜒扭曲的水泥路上开了近半个小时后，赵政指着不远向山腰插着红旗的地方说道。</p></p>神情显然有些兴奋。</p></p>对他们这些考古工作者而言，工作就是生活中最热爱的事情。</p></p>没什么比发掘保护一座古墓更让人激动。</p></p>山脚下，有一家农家乐。</p></p>竹木结构，画纹石的墙体，古朴素雅。</p></p>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坐在屋前抽着烟杆。</p></p>见几人过来，悠悠起身迎接。</p></p>“钟叔，又来打扰了。”赵政夫妇显然是老熟人，笑着迎了上去。</p></p>其他人四处打量着。</p></p>李重楼跟林颖的目光，同时落在门前小水沟的过河石板上。</p></p>那是一块写满繁奥小字的石板。</p></p>“唐古特文。”李重楼认出其中几个，看向林颖。</p></p>后者点头道：“应该表意体系，汉藏语系的羌语，我研究的不多。”</p></p>“这种语言已经失传，除非专门针对性研究，否则就是死文字。”</p></p>所为死文字，又称天书。</p></p>故名思意，无人能识。</p></p>话音还未落，宋教授便已经掏出放大眼，两眼发光蹲到在地细细查看。</p></p>“林颖说的没错。”赵政声音传来：“这座西夏古墓之所以能被发现，跟这块石板有着莫大联系，当初就是看到它上面的羌文跟现今存在的羌文有很大区别，我们才动了搜索蒙顶山脚的念头。”</p></p>王丽霞在陪着老者有说有笑，他却回到宋教授身边。</p></p>李重楼心里一动。</p></p>早在路上，他便细心观察过这个团队的职能分配。</p></p>赵政夫妻跟宋教授有官方背景，一个是当地项目负责人，另一个是国家级权威。</p></p>程功是宋教授的助手，擅长教课书式发掘跟保护。</p></p>张辰是资金提供人，富二代，同时自己也是考古专业出身。</p></p>师姐林颖则是继承父业，对古董文物十分熟悉。</p></p>各有各的分工，再加个他进来，未免就显得有些多余。</p></p>除非有什么不认识的古董文物需要览定，可能师姐也是出于此番考量，才力主让他进入团队。</p></p>但现在看来，文物先不提，光是文字就足够了。</p></p>他前世所学包罗万象，古董文物鉴定涉及的知识太多，光是语言类他就熟悉一百多种。</p></p>其中之一，正是这已经失传的唐古特文。</p></p>看来冥冥中自有天意。</p></p>他若不来，光是想解开这石碑上的文字，就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p></p>“西夏曾经历过一次大清洗，但那次大清洗并未灭亡其全部族群，大部分融入元朝。”李重楼缓缓说道：“其中一支从蒙域南迁进入蜀州。”</p></p>“这一支称史称木雅人，又称夏尔巴人。”</p></p>“最初分布于蜀州贡嘎山一代，与当地原始居民弭药人融合，自称博巴人。”</p></p>“中心区域离此地直线距离约一百公里。”</p></p>“这个石碑上记载的，正是其中一名皇族的平生事迹。”</p></p>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李重楼身上。</p></p>就连宋教授也抬头起身，目含震惊：“小李，你认得这种文字？”</p></p>“略知一二。”李重楼点头答道。</p></p>“我看你就是信口胡绉，西夏文字早就失传，你随便扯点东西出来，就装认识？”程功嗤之以鼻。</p></p>来之前，他们做过大量的调查研究。</p></p>李重楼所说的木雅人自然也在其中，但并没有任何文献史实记载和解释这种文字。</p></p>就连整个华科院都没有哪个专家研究出门道来。</p></p>李重楼区区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居然敢自夸认得上面的文字。</p></p>这根本已经超出程功的认知范围。</p></p>搬门弄斧，不知所畏。</p></p>“我的小师弟不是信口开河之人，程功你以己度人没什么，但别扇了自己脸。”林颖护犊子的性格展露无疑。</p></p>明摆着无条件信任李重楼。</p></p>一句话，便让程功只能埋头冷笑。</p></p>“小李，你把这石碑上的文字解释给我们听听，或许对这次科考有着重大帮助。”宋教授则眼神大亮，拉住李重楼急切说道：“要是能解出西夏人南迁之谜，你就是大功臣！”</p></p>“这石碑残缺不全，并不是墓碑，而是一个纪事碑。”李重楼也不矫情，朗朗说道：“木雅人崇尚白色，南迁后被藏人所不容。”</p></p>“木雅人这个称呼便是来源于藏人，原称为木雅巴。”</p></p>“他们封闭于贡嘎山四周，仍然沿袭西夏皇族礼制。”</p></p>“但随着皇族血脉日渐稀薄，这种礼制也逐渐瓦解，为防藏人掠夺，不得不把墓址选定在百里之外的此地。”</p></p>“这里当时是汉人的边境之地。”</p></p>“整个碑文说的就是这些内容，不过因为有些字残缺不全，我只能自行解读。”</p></p>李重楼的声音，不急不慢，像是把那段历史长河中的影像具现出来，听的几人神往不已。</p></p>“难怪，难怪了！”赵政感慨连连：“怪不得我们发现的这座古墓，是以皇族礼制所建。”</p></p>“我翻遍了西夏皇族的下落，没有一个能搭上关系的。”</p></p>“原来还有这番典故。”</p></p>“小李，你帮我解开了太多疑惑，感谢你！”宋教授表情喜悦中掺杂着震憾，紧紧握住李重楼的手，表情如赤子般真戾。</p></p>林颖看向李重楼的目光，则多了一份震惊。</p></p>她从认识小师弟的那刻起，便一直潜心观察，甚至借机考验，早已承认了他的能力。</p></p>但没想到，他远不止那些本事。</p></p>看似瘦弱的身体里，居然还藏着连宋教授都为之拜服的知识。</p></p>就连张辰的目光，也变的十分复杂。</p></p>这个便宜师父，居然连失传的西夏文都认得，不怪自己输在他手里。</p></p>这种知识量和知识面之恐怖，真让人头皮发麻。</p></p>唯一不服的，只有程功：“没有证据，谁知道你是不是凭自己猜测在瞎编，除非墓里的事实能证明你的话，否则我坚决不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