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在地牢被喻清讥讽后,苏凌就陷入了一种焦灼的等待中。
他在等夏仪调查的结果。
对于夏仪而言,他越是接近真相,就越是对喻清这个人感到好奇。
书院的这些事调查起来就比喻清在喻府的事要难上许多,毕竟涉及到皇子,青云书院的事也不是好打听的。
不过一些众所周知的事他还是很快便打听到了,只是苏凌不知为何一直都没有问起。
不知是不想问,还是不敢问。
是怕结果不如他所愿吧,喻清此刻还在地牢里,他最终的结局都要看自己手中这几页纸了,夏仪忽然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很重。
冬去春来,夏仪已经从厚厚的棉服换上了轻薄的春衫,他站在殿外等待苏凌的召见。
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调查清楚,他觉得自己今日恐怕避免不了要面对苏凌的怒火了。
“江宗贤说你都查清楚了?”
苏凌下了朝便是在殿里批折子,后宫不入,御花园不逛,偌大一座皇宫好似成了摆设。
苏凌平日里也没有什么爱好,不爱美人,不爱围猎,金银玉器,古画珍藏,他统统赏给了大臣和后宫妃嫔皇子们。
他唯一记挂的,只有朝政。比起先帝,他真的勤奋太多,朝中大臣对这位帝王也算得上是心悦诚服。
原本到了这里,史书上都会将他评为一位明君。
可是喻清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从那日元宵宫宴开始,他的心病就越来越严重了。7эzw八.com
这段时间他总是会忍不住做梦,梦见云妩,梦见死去的母妃和哥哥,他们在向自己哭求,让他不能放过云妩的儿子。
偶尔他也会梦见喻清,他在自己的梦中时好时坏,一会是天真善良的面目,一会是阴冷疯狂的杀人恶魔。
正如他的梦一样,他的心也一直在挣扎,只等着夏仪做最后的审判。
“是,陛下,奴才都仔仔细细地查了一遍,事无巨细,都在这上面,只是涉及到一些单独相处的时间奴才无法探知。”夏仪恭恭敬敬抵上了几页纸,比起在喻家的那些事,这些纸就要厚得多。
在夏仪的那些调查中,他从书院院长那里得知,喻清之所以能选上荣安王的伴读,是因为他在年末的校考中被先生评为第五。
苏凌:“他目不能视,如何得的第五?”
夏仪:“据院长所说,考虑到他的情况,书院对他采用的问答形式,和其他学子的校考内容其实一样的,而且,院长说他一题都没有答错,只是因为没有手写,所以给了第五。”
苏凌摩挲着手里的纸张,垂下眼继续问道:“你之前在喻府调查过,他的的确确不曾上过学,也没有先生教他识字是吗。”
“是,陛下,他在府中一开始是处于无人问津的状态,喻家没有为他请过先生,他之所以能去书院,也只是因为得罪了喻府的嫡出少爷喻少和,那喻少和想捉弄他,才带着他去了书院。”
苏凌盯着纸张看了许久,才翻开了下一页。
少年遇上苏焕实实在在是偶然,当日许多皇子公主在场,他是不小心误入了江海阁,而后被苏焕欺负,再然后苏玉出现救下了喻清,一切都是在大家眼皮子底下发生的,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毕竟喻清一个瞎子,无人指引的话根本不可能那样准确地遇到苏焕,而当日的确只有他一个人出现在江海阁。
这样看来,和苏焕认识自然是偶然。
再后来喻清成为了苏玉的伴读。
“上面说是太子先主动给喻清递了东西?”
“是,陛下,喻清是第五,太子殿下选他其实也很正常,毕竟来年殿下就要娶喻清的姐姐,喻清是他的妻弟,这样做也并不奇怪,而且,他看不见......再加上荣安王曾救过喻清,奴才猜想,殿下只是想为荣安王寻一个玩伴。”
夏仪这样一说,苏凌很快就想到了关键。
苏玉的脸被毁了,寻常人看见肯定会害怕,哪怕他戴着面具,眼睛里透出的冷漠还是令人害怕。
喻清看不见,自然也不会害怕,再加上他救过喻清,喻清自然会对他亲近些,苏淮的心思并不复杂,而喻清纯属只是被他们选中了而已,谈不上接近。
再后来便是苏焕和苏玉相争,然而长眼睛的人都知道,苏焕选喻清做伴读也纯属是为了欺负他,谈不上一点喜欢,以及为了膈应一下苏玉,只是喻清没有选他而已。
之后两人打起来也就是为了这事,在夏仪看来,与其说他们争的是喻清,不如说是争的彼此的面子。
苏凌也一样想到了这点,男人皱着眉翻了页,后面便是喻清在书院的日常。
其实比起这些皇子,他最在意和亲近的人还是他的四哥哥,那位曾经在第一日想要欺负他,后面却对他极度宠溺的喻家嫡子喻少和。
苏凌不知道喻清用什么改变了他,但很显然,少年对喻少和花的心思比他的那些皇子要多得多。
事实上和喻清有关系的皇子公主很多,十一公主,七皇子,五皇子,还有一些大臣家的孩子,侯府的侯爷,这纸张上记录的人数林林总总加起来有数十位。
而他们对喻清的评价也都很高,包括书院的先生们。
他们口中的喻清勤奋努力,坚韧不拔,聪慧善良,似乎世界上一切美好的词语都能用在他的身上。
苏凌居然看到了关长凌的名字,这个人他可太了解了,孤傲清高,在苏凌眼中这并非一个贬义词,而是清流派的代表。
男人沉默着收起了纸,夏仪本以为他会遭到训斥或是迁怒,然而坐在上首的男人只是无力地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什么话也没有说。
公孙月任由他一个人沉浸在思绪中,直到内侍提醒他该传午膳了,苏凌才看着公孙月心如死灰地说道:“公孙大人,你赢了。”
温润如玉的男人淡然一笑:“陛下,我赢了不是很好了,对陛下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苏凌冷笑一声:“这算什么好事。”
“若是陛下就这样杀了喻清,杀了喻家的人,岂不是和当初的云妩一样?又有多少人会像陛下一样失去母亲,失去兄弟手足。”
公孙月的话让苏凌一愣,男人继续说道:“陛下,其实喻清这样的人和云妩完全不一样,您也应该高兴,至少您的担心是多余的,今后也不必为此事担忧了,有些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故人都已不在,您何苦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