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徐简轻轻呼出一口气。
小郡主在做什么呢……
他们出了牢房。
先前为了不打搅他们说话而避让的小吏们也已经发现了此处状况不太对。
徐夫人和身边的嬷嬷明显是哭过了。
这也寻常。
儿子要被流放了,当娘的哪有不哭的?
也就是徐夫人矜持,哭归哭,动静不大。
他们见过很多犯人的家属,哭天抢地的,当场厥过去的都不稀奇。
倒是国公爷,以前多听说他与刘家人不亲近,今日看来,起码对徐夫人,他十分关心。
这厢状况如此,大理寺官员也不会围上来说什么客套话,远远与徐简颔首示意过,也就算全了招呼了。
徐简一直把徐缈扶上马车:“先回府吧,阿娉等着。”
隔着帘子,徐缈看着他,柔声问:“腿不碍事吧?”
徐简抬眼看她。
“我刚走不稳,全靠你撑着,”徐缈道,“明明你的腿也不能多吃劲道,是我忘了,对不起。”
徐简见她小心翼翼,叹了一声:“不碍事。”
想了想,他又补了一句:“您很少和我一块走,一时没顾到而已。真的不碍事,那点旧伤,扶您还是能扶的。”
“这样啊……”徐缈轻轻笑了笑。
徐简见她情绪还算稳得住,试探着问了句:“刚才说到那个份上,您之后如何打算?”
徐缈以为他问去向,便道:“昨日就和老爷说过了,我和阿娉留在京里,老爷也没有让我们离京的想法。”
徐简抿了下唇,点破了:“我是指,和离吗?”
徐缈沉默了会儿,道:“随他吧。缘分尽了,有没有那一张婚书,也是尽了。”
“那我去问他,您先回去吧。”徐简道。
车帘落下。
徐简看着马车离开,而后一直站在衙门外。
等了半刻钟,刘靖才从里头出来。
“去一趟顺天府,”徐简唤住刘靖,“趁着还没有返乡,先让单大人把和离书盖了。”
徐缈的嘴唇动了动:“还有吗?”
刘靖闻言一愣。
“还、有吗……”徐缈又问。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颤得支离破碎。
刘靖皱眉。
一时间,他形容不了自己的心境。
听徐缈那几乎支撑不住一般的声音,他本该觉得出了一口气,但实际上并没有。
他的心里空落落的,左不沾、右也不沾,不踏实,不舒服。
似是想要破除这种情绪,刘靖干脆继续往下说。
说得狠一些,说得重一些,沉甸甸的,他应该就能有真切的感受了。
“夫人,你说你不后悔这二十年的婚姻,”刘靖缓缓说着,语气不激烈,口吻却是确定的,“我后悔了。
我遇上你,我救过你,因为你是国公府的女儿。
娶你,没有给我带来多少助力与好处,却实实在在地,让我在今时今日一败涂地。
还不如换一个人,起码老丈人不会给我埋一把刀子。
我现在,很后悔。
这二十年,真是一场笑话。”
随着话音落下,那盏酒露出了本来的模样,是一盏鸩酒。
几乎一瞬间,徐缈的眼泪落了下来,脑袋里嗡嗡的。
夏嬷嬷同样泪流满面。
她太心疼夫人了。
谁听到丈夫说出这种话来,能不心碎呢?
老爷明明是个体面人,怎么到最后,却要这般不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