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她摇着头,声线沙哑而颤抖,眼睛红得很。
“小月璃,不乖了。”
男子握住她冰凉的足,轻叹了一声,便缓慢地抬起了眼帘,瞳眸倒映出了女孩惨白的脸,一字一字幽幽地说:“不乖的孩子,可是要下地狱的。”
时至今日,燕月璃只要回想到这一幕,都是胆战心惊的。
扶着她的沈宁,能够清晰的感受到,燕月璃的身体正在以极小的幅度颤抖。
“咳,咳咳,咳咳咳咳。”
“后来,他便让人监视我,不让太医给我治病。”
“早年间,周老丞相的长孙,与我有过一面之缘,有进宫婚配的意思,但没多久,司天台就传出了我是妖星。”
“妖星不妖星,还不是人说了算,就像我这病,有人不让我好,我便好不了。父皇视我为洪水猛兽,其他人也觉得我晦气。我偏不……”
“咳咳咳咳咳咳。”
燕月璃剧烈地咳嗽,程度之深让人误以为她都要把肺部碎片给咳出来了。
沈宁扶着她,轻抚她的手背。
“我偏不!”
燕月璃抬起头来,直视冬季里的烈烈骄阳。
“我偏要用这病躯,活下去,走出去,活的比他们都长,走的比他们都远,我的命,自当由我。”
燕月璃虚弱而又沙哑地说,一番话近乎用完了全身的力气。
沈宁看着燕月璃的侧脸,内心澎湃,深深地震撼。
“我大燕玄宗太祖,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我为玄宗之儿孙,岂能落于人后?”
燕月璃冰凉的手握住了沈宁的袖衫,红着眼睛看来,“将军,我知你之秉性,你和她们都不一样,你能带我走出这水火之地,能助我在这万里河山大刀阔斧一回。月璃愿入将军麾下,共立鸿鹄之志。”
她这一生,不愿嫁人相夫教子,更不愿在这深宫死于昼夜更替的瑟瑟秋风里,她要大展宏图,她要青史留名,她要成为本朝乃至于千载万世后都独一无二的公主。
她本无退路,便要孤注一掷地豪赌一次。
她看着沈宁的眼睛里,光芒比星月还要炽盛。
正如她这病躯,随时都会成为坟下枯骨埋于冬雪般。
鲜明的对比,言语的磅礴,形成一种视觉震撼,冲击着沈宁的心灵。
她知道,九公主燕月璃非寻常之人,却未想到,燕月璃竟有如此鸿鹄的夙愿。
“好——”
沈宁点头,“公主的病,我会想办法医治好。”
“将军之大恩,月璃永世铭记!”
燕月璃作势就要跪下去。
沈宁连忙托住,“公主千金之躯,沈宁实乃大燕臣子,使不得。”
“你不是臣。”燕月璃笑,“你是大燕的麒麟。”
麒麟志,展宏图,沈家当镇山河!
沈宁微微一怔,而后哑然失笑,“公主抬举了。”
“咳咳,咳咳咳咳……”
燕月璃又咳嗽了许久,咳到张口都说不出话来了。
出门太久,寒霜侵体,一双腿都软到迈不动。
纵是被人搀扶着,也无力走路。
沈宁见此,在燕月璃的前边蹲下了身子。
“将军,不可。”燕月璃气若游丝地道。
“公主若再耽搁些,臣可就要冻到了。”
燕月璃听得此话,方才动作温柔地靠在沈宁的背上,缓缓地耷下了双手,睫翼轻轻地颤动着,冬日的一粒雪花,晶莹剔透的,恰好落在了燕月璃的眼睫之上。
沈宁便这样背着燕月璃,从乾清台外,走回住处。
乾清台的高楼之巅,一抹红影身长玉立,远远地望着下方。
十七摸着下巴,眉头拧得宛若打了死结般。
思忖半晌,疑惑地开口:“沈将军这是捅了公主窝吗?”
前有永安公主高台求情,后有月璃公主雪地信步。
“沈将军若是男儿身,还有这满城好儿郎什么事?”十六接过了话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