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行第一次见到姜婠,是在十八岁那年,彼时她十四岁。
他并不是一直待在京城的,十五岁那年父亲去世,送回祖籍徐闻安葬,按照家族规矩,要有一个儿子留在祖籍守孝。
三个兄长皆有官职在身,且都是要员,被先帝夺情免于丁忧,所以还是白身的他留守徐闻。
当然,那也是他的选择,因为父亲的死随时自己作的,其实也有一部分他的原因,那个时候他不像现在这样平和沉稳,留在祖地沉淀心性也是他的选择。
那年回来,听闻外甥女性子跳脱挺能造作,很令姐姐头疼,且她不是自己折腾,还有个小姐妹是武阳侯的女儿姜婠,和她一个德行。
他这个外甥女在他眼里,一向是很虎的,虽然出身尊贵,但因为性子太直且十分粗鲁跳脱,没什么玩得来的人,连家里的表姐妹都和她处不来。
没想到三年没回来,竟让她有了个臭味相投的,他一直只闻其名没见过,其实颇为好奇。
直到那一次,他和皇长孙在京城有名的往来酒馆见一个好酒的武将,见到了她们。
她和杜韵然是去抢酒的。
往来酒馆的店家有一个祖传的酒方子,酿出来的回味酒稀缺且有名,据说是因为酿酒的用料珍贵稀有,每个月只得十坛,挺贵的,只在初一卖。
她和韵然早早就跟店家定了两坛,但是那日去晚了一步,被穆康侯府的公子抢了。
不仅抢了酒,还嘴贱惹了她们,这不,踢到铁板了。
二人当众把穆康侯府的公子揍了一顿,杜韵然还知道用鞭子,她倒好,直接上脚踹。
俩小姑娘,把穆康侯府公子的门牙都踢没了两颗。
完事儿了,她掐着腰,贱兮兮的挤兑人。
“咦~菜鸡一个,连我们都打不过,还敢看不起我们女子,被我们打的满地找牙了吧?哼,以后见到我们躲远点,管好你的嘴,不然你就没牙了!”
凶巴巴的放了狠话,她和杜韵然一人抱着一坛酒,像两只斗胜的孔雀,得意而去。
他当时就在楼上看着,将她的张扬和鲜活收入眼底,觉得她挺有趣的。
不过那个时候,尚且不知是动了心,却对她印象极深。
后来过了大概两个月,他又见到了她,是在太子妃举办的花宴上。
那场宴会看似花宴,实则是太子妃给皇长孙举办的选妃宴,请了京中各高门世家的闺秀,她也在受邀之列。
不过她当时和景来已经有两家默许的婚约,不是去选妃的,就是去玩的,只是她臭美,所以也精心打扮了。
她没有在园子里跟想要竞选长孙妃的闺秀们争奇斗艳,而是又跟杜韵然在园子后面鬼混。
哦,其实是在蛐蛐人,但是倒是没说人坏话,只蛐蛐说谁谁谁今日很漂亮,哪两个闺秀又在别苗头……
他当时就在她们后上方的阁楼上看着听着,颇觉有趣。
扯着扯着,她们内讧了,又开始干仗,争论平阳侯府的嫡女是不是最端庄漂亮,最有可能做皇孙妃的。
两个人打打闹闹的十分不像话,两边的婢女怎苦口婆心的劝她们收敛,免得被人看到,他却看得津津有味。
最后,她们打赌平阳侯府的嫡女能不能被选上,赌注一百两。
姜婠赌的是能。
当时平阳侯府的女儿,确实是备选之一,那场宴会看似还在选,实则太子妃早已内定其中三个,也给了名单皇长孙,让皇长孙选一个。
鬼使神差的,他让李山带话去,给皇长孙提议平阳侯府女。
于是她赢了,他帮她坑到了他外甥女一百两,至今九年过去,杜韵然还不知道呢。
她开心得蹦跶起来像是赢的不是一百两,而是一万两。
她清脆得意的笑声贯入耳中,那样绚烂明媚的笑容入了他的眼,令他看得心驰神往。
尽态极妍,明艳动人。
当时他就明白了,他动心了。
可动心之后让李山探查关于她的事情才知道,她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虽还没定亲,却已是两家默许。
当然,尽管是默许,但还没真正定亲,他有的是法子去争去抢,但她喜欢景来,他终究什么也没做。
只是终究心不由己,在那之后,不免总是关注她,越关注越心动,越心动越克制。
次年,也就在她及笄不久,战事起,景来要随军出征,她毅然和景来定下亲事,那时候,似乎是心痛的,但又平静的接受了。
他想,他是卑劣的,也很矛盾。
有时候会去想,景来会不会回不来,若回不来了,她必定要重新定亲事,他就可以去争了,但得知她因为景来的噩耗病倒,又希望景来命大活着回来。
景来在军中和女扮男装的玉清郡主勾搭,他其实是知道的,但因为景来并无被迫,他便也什么都没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