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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祖媞也站起来:“我一道去。”

连宋按住了她的肩:“我一个人足够了。去冥司也用不着重法,不会有什么厉害反噬。”说着将方才他用水晶泥捏出的东西放在她手心,又自然地握了握她的手腕。

祖媞仰头看他:“那你小心。”

“嗯,莹南星还需你看着,我去去就回。”说完这话,三殿下便撩开帘子出门了。

白衣在窗前一闪即逝。

春阳惊呆了,瞠目结舌地看看天步,又看看祖媞:“三殿下他这么果决的吗?就不准备准备?毕竟是去冥司,冥司也不是真的不难闯吧?三殿下怎么像是去打个酱油那么轻松地就去了呢?”

天步是见过大世面的,手里收着茶具,一派云淡风轻:“太晨宫我们殿下都拆过,冥司,没事的了。”

祖媞也点了点头:“嗯,没事。”她朝连宋离开的方向看了会儿,将手掌摊开,才发现连宋方才放进她手里的是一对水晶泥捏成的小兔子。小兔子一黑一白,栩栩如生,娇憨可爱。

她抿住唇,但没能压住唇边的笑。

蓇蓉从她身旁冒出来,稀奇道:“这捏的是两只小兔子呀,三皇子可真是手巧,尊上让我也看看!”

祖媞捧出手掌给她看,谁知蓇蓉竟想动手来取,祖媞立刻将手收了回去。

蓇蓉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有些讷讷地,但又的确很好奇,探头探脑道:“尊上,我瞧瞧啊!”

看蓇蓉可怜巴巴的,祖媞犹豫了一下,重新将手伸了出来,但离她足有三丈远,谆谆叮嘱:“那只许看,不许摸啊。”

蓇蓉:“……”

白冥主谢画楼最近挺烦的。黑冥主孤栦君当年为彰慈悯,立下了一个规矩:谁能闯过断生门和惘然道,谁便能得冥主一诺。前十万年其实也没什么厉害的神魔闯冥司,所以谢画楼也没觉着这个规矩给她添了堵。但前一阵,等闲连九重天都不出的东华帝君突然一趟接一趟地往冥司跑,好家伙谁能打得过帝君呢,搞得他们冥司欠了帝君一诺又一诺,以至于她醒来刚接过她弟谢孤栦的接力棒就开始给帝君当跑腿。

画楼君觉得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可亲弟弟立的规矩,也不能说废就废,这几天她正琢磨着是不是给这条规矩加个限制,譬如一个人一生只能求冥司一诺什么的。结果棋慢一着,正式下令旨昭告八荒和凡世前,天族三皇子居然又找上了门。

毕竟令旨还没下,谢画楼只能自认倒霉。

连三殿下闯冥司,是欲寻一名为容仪的凡人之魂。所幸这不是难事。此女死了五六个时辰,照理应已被引来,泡在思不得泉中思前尘思来生了。

冥司属官们奉命前往思不得泉搜魂。可出人意料的是,几个人都快将思不得泉翻过来了,也未在新魂中找到三殿下欲寻之人。

凡人身死,很快便会有引魄蝶将其魂引入冥司。若魂魄未归冥司,要么是执念太深,挣脱引魄蝶的引魂术羁留在了世间,要么就是被什么懂术法的人给捉去了。于容仪而言,这两者皆有可能。

谢画楼的意思是借连宋两只追魄蝶,将两只蝶带去认一认容仪的尸身,若她的魂不曾被炼化,那跟着追魄蝶便能寻到她了。这也不是个大事。

但令谢画楼没想到的是,交出两只追魄蝶根本送不走这位三殿下。东西他倒是收了,却又提出了想去冥司深处查阅容仪溯魂册的要求,还云淡风轻地点了个她座下的属官,问她能不能将那属官借他带去凡世用一用。

谢画楼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帝君曾有法咒,八荒中的神、魔、鬼、妖四族入凡,若在凡世施术,会被所施之术反噬。

冥司身在混沌,不属八荒,冥司之仙不用受帝君法咒的束缚,即便在凡世施术也不会被反噬,的确是这位殿下用得上的。

早年孤栦曾在信中同她提过天君这个三儿子,说虽然这位三公子风流之名响彻八荒,但若真信了他只是个恣意的浪荡子,那势必要吃大亏;天君三个儿子,就数这位公子最诡变多端,不好相与。

忆川之上,六角亭中,谢画楼一身白裙,手里抱着一只黑色的狸奴,心想孤栦不误我,这个三皇子,同他打交道简直需要随时提神醒脑,否则一不留意就得踩进坑里。她头痛地揉了揉额角:“冥司只许三皇子一诺。一诺。”她强调了一遍这个数字,“一诺只能换一事,三皇子不妨数一数这都几桩事了?与三皇子有交情的是孤栦,却不是我。这里也不是九重天,三皇子说什么就是什么,恕我只能照规矩办事。”

这话已说得很不近人情,连宋却并不在意,随意拿茶盖拨了拨杯中浮叶,不回此言,反提了另一桩事:“画楼女君和帝君也打了几次交道了,听说与帝君合作得也不是不愉快。”

谢画楼眸光微动:“三皇子提起此节,是想说什么?”

连宋喝了一口茶:“世间第一缕风、第一团火及蕴藏了火神元神之力的火灵珠皆是画楼女君亲手交给帝君的。女君向来智高,即便帝君未同你明说,想必你也猜到帝君寻此三物是同何事有关了。”

谢画楼抚着狸奴背脊的手微顿:“瞒不过三皇子,我的确猜到了一些。庆姜复归,神族和魔族之间想来必不能再维持平静。不过冥司向来中立,未请教三皇子同我说这些,却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三殿下淡淡,“只是方才过忘川时,见到青之魔君的小儿子燕池悟正与玄狐在忘川上切磋。我想女君将燕皇子召来冥司,应是不想他卷入这场旋涡中吧。但,”他转了转茶杯,“倘届时果真有一战,神魔势不两立,单凭冥司,我想也不一定能护得住燕皇子吧。”

谢画楼一怔,唇边扯出了一个笑,那笑却含着冷意:“三皇子果真最懂得如何拿捏人心。”

连宋笑了笑,没说话。

谢画楼垂眸抚着那乖顺的狸奴,雪白的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掠过狸奴漆黑的毛皮,许久,她重新抬起了头:“三皇子的意思我明白了。”叹了口气,缓缓道,“小燕天真,赤子心性,他父亲燕傩和几个哥哥却生来钻营,满怀野心。青之魔族在这场神魔之争里将走向何方,会不会凋零覆灭,我并不关心,我只想保住小燕。”狸奴突然喵呜一声,打了个哈欠,而后立起了前肢,她拍了拍狸奴的脑袋,容它跳下了她的膝头。

她看向连宋,继续:“但的确,我不敢托大,说自己一定能保住他。”扯了扯嘴角,无奈似的,“既然三皇子想同我做交易,我亦却之不恭。若三皇子和帝君能答应我届时多照应小燕,我但由二位差遣。”

这番诚恳坦白之言由心有七窍的谢画楼说出来实在难得,连三殿下都不由得微微侧目:“你对燕池悟这个徒弟的确是费心了。”

这事就此说定。

谢画楼沉睡这些年来,谢孤栦其实也做了不少事,比如搞了个联动的法阵,使得查阅溯魂册变得简易了许多。不过两日,连宋便找出了两本溯魂册,一本虞诗鸳的,一本容仪的。

溯魂册只载录凡魂们每一世的身份和生卒年。如三殿下所想,虞诗鸳的那本溯魂册上并未载录她的死期,说明她至今仍活着,翻看她的前世,也皆是稀松平常,没什么值得人在意的。再打开容仪的溯魂册,倒着翻过去,见她近百世无一世修道,只是寻常凡人罢了,也没什么特别。但翻到第一页,看到第一行字,三殿下却愣住了。他突然想起了帝君藏书阁中一本载录失传邪术的禁书。而许多事也在脑子里尽皆浮现,终于因这行字串成了一条线。三殿下的神色沉了下去。

连宋借走了容仪的溯魂册,带了个名叫利千里的冥司仙官回到了凡世。

他在冥司也待了有几日,但刹日城的时间之河却只流淌过了一个昼夜。

奉命留在燕国小镇上监审温宓的文侍襄辛出现在了客栈门口。温宓的新供词的确该出来了。事实上第三份供词这时候才审出来已是出乎三殿下意料。文武侍审人的手段他是很清楚的,温宓能扛到现在才招,可见被他藏起来的秘密非同小可。

襄辛随三殿下回房密谈了半个时辰。谁也不知他们说了什么,只知泰山崩于前也从容不惧的三殿下从房中出来后,面色很是凝重。而后去寻了祖媞一趟。

追魄蝶在是夜被放出。为免打草惊蛇,跟踪追魄蝶这事三殿下只通知了祖媞和利千里。

绯蝶在黄昏时吸足了容仪尸身的气息,月夜下甫得自由,翅上便燃起蓝焰,载飞载止,领着他们一路向西,拐进一处小巷,在一户朱门前绕了一圈,而后飞过了那高耸的院墙。三人对视一眼,亦纵身跳上了院墙,跟着那绯蝶一路掠过前院,穿过影壁,径直入了第二进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