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鹤不以为意:“气质轻浅,气势却强,又被称为主上,若照我所推,她是哪座仙山的山主,那年纪应该挺大了。”话到此处,她有些回过味来,讶道,“你是怀疑连宋喜欢的是她?”知鹤立刻否定,“那不可能,你可以总结一下连宋过去的那些女人,就没有一个比他年纪大的。”
莹千夏拈起一粒白子,状似无意:“哦?这么说,你总结过?那照你的总结,他一向都会青睐什么样的女子?”
知鹤不假思索:“自然是万里挑一的美人了。”回答完这话,知鹤愣了愣,放下了手中的棋子,有些狐疑地看向莹千夏,“你今天不太对劲,怎么总聊连宋?”
莹千夏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遇到了有关他的事,就随便聊聊,这很奇怪吗?”知鹤一想也是,不再多言,心思重新回到了棋局上。
回元极宫的路上,蓇蓉一路计算着,从帝君着手为她家尊上拔除体内的西皇刃之力开始,截至今天,已经过去了几日。
哦,过去六日了。
蓇蓉觉得,每次从太晨宫回来,她家尊上都很疲惫,心情也像是不好。
帝君的意思是这很正常,他为祖媞施术,需将术力打入她体内。是个人,体内被灌入两种和己身毫不相关的力,且此二力还以她的身体为战场搏杀,那心情都不会太好。
帝君让蓇蓉试想一下亲戚家的熊孩子到她的地盘撒野,她还只能干看着不能教训,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蓇蓉试想了一下,发现果然再也开心不起来,就觉得帝君还蛮有说服力。
今日千花盛典,帝君说他作为天族尊神,是不可或缺的九天吉祥物,非得出席一下不可,让她家尊上暂且休息一日,明日再去太晨宫。
大家对这个安排也没有什么怨言,蓇蓉更是高兴坏了。她早有领祖媞去千花盛典看看花花草草的计划,趁着今日不用去太晨宫,便撺掇着大家一道往普明秀岩苑来了。
谁又能想到,会在桫椤湖旁遇到连宋的红颜知己们搞事呢?
平心而论,蓇蓉对连宋的印象其实不错的。
或许二十多万年前,她还对这位与祖媞有着命定仙缘的后辈神君怀有不堪的妒忌,但随着祖媞献祭,当她真切地品尝到所谓失去是何等样滋味后,所有那些可笑的嫉恨便都融在了难言难解的痛里,随风而逝,随时光而逝了。
二十多万年后,当她重新回到这世间,从雪意口中耳闻了三万年前祖媞同连宋那段没有善终的纠葛,知晓了连宋曾为祖媞做过什么,她对他的最后一丝心结也解开了,只觉得天意如刀,又如此可笑,祖媞太苦,连宋君也苦得不相上下。
来到九重天后,虽然她也听过一些有关元极宫连三殿下如何风流薄幸的传闻,但就她在熙怡殿休养这几日来看,并没见元极宫有什么身份不明的美人,因此那些传言于她一直是很缥缈的,没有什么实感。
再则,她还见过这位三殿下两面。一次是在六日前,连宋要离开天宫,前往晖耀海取世间第一泓水以打造可承载五位自然神元神之力的大鼎,来熙怡殿同祖媞话别。一次是在昨日,才从晖耀海回来没几天的这位忙碌的三殿下,仿佛又有什么事,需去北海一趟,再次来熙怡殿同祖媞作别。两次短暂的会面里,这位年轻水神的礼仪和风度都很让蓇蓉认可。她觉得他年纪虽然小了点儿,但好像是很配他们家尊上。
然,经历了桫椤湖这一遭,蓇蓉对连宋的好印象却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祖媞看出蓇蓉不开心,回到熙怡殿后问了她一句。
蓇蓉试图将腹中牢骚憋住,终归没有憋住,气鼓鼓哼了出来:“哼,这三殿下,还当真是风流!那些神女仙子,为他争风吃醋也就罢了,竟还胡作妄为,搞出如此大的阵仗来,简直没有体统!”
霜和当即就笑了,夸张道:“哇,蓉蓉,和你生死相伴这么多年,我还是头一回从你口中听到‘体统’二字,当真稀奇!”
蓇蓉瞪了霜和一眼。
霜和摸摸鼻子,轻咳了一声:“哦,她们确实没有体统。”
蓇蓉于是立刻又哼了一声:“三皇子居然看得上她们,他的眼睛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祖媞在一张暖玉罗汉床上坐下,摆弄着腰后的靠垫,想靠得舒服一些,闻言若有所思:“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但亭中那些神女,个个皮相骨相皆为一流,小三郎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我觉得并没有什么毛病。”
蓇蓉被噎住了。她哑了片刻,有些犹豫地问:“三皇子竟真的有过那么多风流往事,尊上你难道不会感到……”
雪意看了她一眼,蓇蓉立刻闭了嘴。
祖媞终于摆弄好了身后的靠垫:“我应该感到什么?感到惊讶吗?当然不会,小三郎玩世不恭,风流恣意,我也不是第一天知道。”见蓇蓉一脸复杂,她恍然失笑,“哦,看来你是被他那两次来找我时装出的雅正端庄给骗了。”
祖媞一番话云淡风轻,蓇蓉却不知是该欣慰还是该如何。虽听雪意说过,如今他二人皆忘了过去那段情缘,相处亲近,或许是因阴差阳错之下立下了噬骨真言。但蓇蓉至情至性,向来以情论事,以情论人,她觉得二人亲近倒不一定是因噬骨真言,万一是发乎自然呢,那他俩离情火再生也就不远了。如果真是这样,她也可以成全。
不过她心中也有考量,觉得非得要连宋足够完美,能够配得上祖媞,这才是一桩她会乐于成全之事。
考察连宋考察了这几天,她原本已打算成全他们了。可今日,在那桫椤湖畔,连宋的众多红颜知己却给了她当头一棒。
男女入了风月,会发生什么,蓇蓉是很懂的。一想到亭中那些神女都曾伴连宋左右,而连宋或许也曾对她们笑过,握过她们的手,拥抱过她们……她便觉怒火中烧。对祖媞说那些话,是对连宋不满,也是提醒可能会再陷情网的祖媞,这条情路暗藏危险。
中间被雪意打了岔,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想了会儿,闷闷道:“我就是觉得,他要是没有那么风流就好了,风流是很不好的事,因为……”
殷临和昭曦不在,只能雪意看住霜和同蓇蓉这两位祖宗的嘴,雪意怕蓇蓉再说点什么不好的,沏着茶打断了她的话:“三殿下虽然花名在外,但我听说他同那些神女们也没什么深交,不过欣赏她们的美丽姿容罢了。就譬如咱们尊上也爱收集花草,”看蓇蓉倏地睁大眼睛,不动声色道,“哦,当然,蓉蓉你是不一样的。”看蓇蓉的眼睛重新变回原来的尺寸,才继续,“尊上从来便只收藏各族最美的花木,花木们也常因尊上给谁修剪枝叶修得更好看而争风吃醋吵吵闹闹,那些情形,同今天桫椤湖中这一场,是不是也有些像?”
坐在罗汉床左侧的祖媞和蹭坐在床右侧的霜和听得频频点头,祖媞还挺认真地点评了一句:“我觉得他们为我对谁更好而吵吵闹闹,这也是他们可爱的一种表现。”
蓇蓉感到心很累,她可不能赞同这个类比,叉着腰愤愤:“那,咱们姑媱山的花木们,许多刚开灵智,不懂事也是有的。可九重天这些神女们,自诩知礼守节,成日为一个男人争风吃醋,这算哪门子可爱?”说着就拍起了桌子,不平起来,“也不知神族是怎么回事,我这些日所见的,皆是女仙们追着男仙跑,被男仙迷得晕头转向,难道就没有一个女仙拔乎其萃,能引得一众男仙追着跑吗?不是说神族美丽的仙子也不少吗?”
祖媞默默探身,将罗汉床前那张桌子上被蓇蓉拍倒的一个花瓶扶了起来。
雪意消息灵通,是在场唯一一个能回答出蓇蓉这个灵魂发问的人。“这你就不知道了,八荒有个美人谱,”雪意徐徐道来,“美人谱上排头名的是青丘之国的白浅上仙,可白浅是天君为太子夜华定下的太子妃,没人敢和天族抢人,所以纵然她是个绝色,桃花也少。再说美人谱上排第二位的白冥主谢画楼,她一睡起来便是以千年万年计,便是清醒时也很少出冥司,桃花自然也少。不过魔族有位相云公主,听说其姿容与白浅、画楼二绝色相比也差不了多少。这位公主可就厉害了,她身后的追求者比起三皇子身后的追求者,说不准还更多些,也算是为八荒的女子们争了光吧。”
蓇蓉干巴巴地:“哦,那还可以。”她今天完美地扮演了一个杠精,静默片刻后,又气愤了,“但如今这世代,仙魔们是都没正事干吗?成天只知情情爱爱,像什么话!”
雪意沉默了一下:“大多数人还是有正事干的,比如天君,听说他昨天批折子批了通宵,今天还准时上朝。”
霜和皱眉举手:“这个故事好像没有刚才那些故事好听。”雪意:“……”
蓇蓉:“……”
他们这么一大通辩下来,把祖媞给听累了。她掩口打了个哈欠,为这场辩论做了个总结:“大家心系儿女私情,说明天地承平。四海无大事,生活无忧,才能有此闲情。我倒是愿他们一直有此闲情。好了,我累了,先去休息一会儿,你们继续吧。”说着就向内殿去了。
她倒是飘飘然去了。但留下的那句话,却令三人倍感沉重,皆想起了将会到来的那场大劫,一时哑然,再也无法有所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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