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家那些旁支庶出也就是敢私下抱怨几句，可是云家快出了五服的其他几房的却不愿意，那几房悄悄合计了一番，直接就和宣济府云家分了宗，单立了门户，一时间大越就出了什么湖州云家、祟远云家、棋唐云家、镇江云家等等大大小小的十几个云家呢。”

“分了宗之后的宣济府云家生意也就仅限于宣济府附近的几个州府了，云家虽然分了宗，宣济府云家毕竟是做了几百年的宗主的，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今虽说不似之前那样的繁盛，较之平常仕宦商贾人家，到底气象还是有些不同的。若是认真打理，也能打理说一番新气象来。”

“只可惜，分了宗的云霄天脾气更加的暴躁，原本就是个心大力不足、心胸狭隘的，分了宗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处处与人争利，落下了刻薄无信的名声，很多原本看着前几辈子的交情还想帮一把手的人家也都锁了手，偏偏云霄天还不自知，一味的要强斗狠。”

“云霄天一叶障目，他的子孙们更是一个个的不成器，吃喝嫖赌样样在行，银子花的流水一般，可一提起读书、做生意来就全歇菜了，因此也就显出了一个庶出的云四小姐来了。”

“这位云四小姐云霜生母身份卑微，甚至连个家生子也不是，就是个被随便买进府来的粗使丫头，却特别幸运的遇到了酒醉的云霄天，只是一夜就珠胎暗结，麻雀飞上枝头当了凤凰，成了云霄天的十三房小妾，原本就没有根基的她在云霄天众多的妻妾中日子过的也很艰难和尴尬。”

许掌柜的一直平稳清晰的声音微微带上了一丝感慨，似乎是因为说到了自己的东家的缘故。

就算是宋穗花在云家的地位如何的卑微和尴尬，那也是他的东主呢，在背后这么说自己的宋家，换了谁都不会太自在的吧。

歉意的扯了扯嘴角，许掌柜的解释了一句，“或许在一般人看来，宋东家能从一个逃难的孤女成了宣济府云家当家的如夫人，算是一下子掉进福窝里。可是云霄天妻妾众多，儿子更是多，偏偏宋穗花只是生下了一个庶女，而云霄天原本只是酒醉成事，对宋穗花并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又加上她生下的只是个庶女，很快就把她忘到脑袋后面去了，宋穗花母女一开始几年过的什么日子也就可想而知了。”

“或许，宋东家应该庆幸当初生了一个庶女呢。”

听的入神的温尔雅禁不住就喃喃了一句，想起了曾经看过的那些嫡庶斗的小说，感慨的说到，“若是她生下了儿子说不定就成了谁的眼中钉、肉中刺，她这么没有背景的人能不能平安的把孩子养大都是个问题呢，再加上一个提了裤子就不闻不问的，要是生了儿子的话宋穗花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命也不好说啊。”

“呃……”

正讲的投入的许掌柜的顿时就有种出戏的感觉，目光下意识的就扫了一眼窗外。

这话他、他实在是不好接啊。

许掌柜的感觉到自己脑门上汗津津的。

他终于体会到了同喜那小子的抱怨，真的不全是那个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炫耀呢。

遇到了一个如此跳脱的未来主母，他们的差事真实不好当呢，尤其是主子爷就在暗中听着的时候。

她之前也不是这样的啊，就算是她脑子灵活一些、行事特立独行一些，说话耿直一些，可都在正常人的范畴之内的，怎么主子爷一来这位姑奶奶就变了个人一样了？

许掌柜的心头暗自诽谤着，窗外的某人也禁不住抬手抹了把冷汗。

什么叫‘提了裤子就不闻不问的’？

这事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家能说的话么？就算是成亲了的人，说这种话也没这么大胆、直白的吧？

他是见识过她的泼辣大胆的，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她只当着她的面说说也就罢了，今儿她面对的可是许计呢，一个满肚子本事的大才呢，她竟然也这么随意的出口成脏。

这、这简直想让他找个地缝去了。

或许，他就不该在这里偷听。

躲在窗外的穆辛有一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陷入自己思绪的温尔雅却没有雷了别人的自觉，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如此说来，这位云四小姐还真是个厉害的呢，”

温尔雅回忆着那些小说里的嫡庶斗的种种桥段，自语一般的说到，“能在云家这样的杀机重重的大家族能平安长大已经是不容易了，这位云四小姐不但长大了，还长的挺好，得到了便宜爹的重用。能有这份本事可不是一般人，心狠、手辣缺一不可呐。”

“东家高见，”

许掌柜的终于能插上话了，可是很快就意识到这是在评价自己的另一个东家，赶紧换了个委婉些的说辞，“云四小姐确实个果决之人，更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巾帼英豪，行事手段上也不像是一般闺阁女子那般的温和。”

“嗯，这就对了。”

温尔雅点了点头，很快就皱了眉头子，“可是，这样的一位云四小姐怎么会想起了清水镇来？或者说她忙于在她爹面前表现，忙于掌握手里的生意，怎么会由着宋穗花来清水镇玩票开铺子？不但亲自过问，还要跟着一起来？他们云家的生意不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么？她怎么会这么闲？”

一连串的问出了这么多的问题，温尔雅的心头飞快的闪过了一抹什么。

难道，是云家盯上了这一片大山？天生敏锐的云霜盯上了穆辛藏在深山里的那些秘密宝贝？

心念这么一转间，温尔雅的目光就一眨不眨的盯在了许掌柜的身上。

若是云家打的是深山里东西的主意，那作为打前站的许掌柜的知不知道这事呢？

许掌柜的来到了清水镇之后，看似只开铺子没做其他的，可温尔雅却没有忘记就在铺子的后堂有一间谁也不让进去的禁地呢，当初贪玩好动的三丫无意间发现了那里，结果就被许掌柜的脸糊弄带规劝的给劝了回去的。

许掌柜的可是有秘密的人呢！

焉知他仇视曹家、处处帮衬着温家不是刻意为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