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南市,早上七点。
福佑路28号,一个独立的小院。
中共上海地下党员郑刚此时正在洗漱,而他的“妻子”赵静早已起床,正给煤炉换炭。
冬季的上海还是非常寒冷的,为了给房间保暖,屋里中间就放着一个煤炉,上面放着水壶。煤炉里面有上下两块煤球。
下面的已经烧完了几成白色,上面的一块是昨晚加上去的。
将煤炉底下的插片插上,煤球就会在封闭状态下,很长时间都不会熄灭。
早上再用火钳将最底下的煤球夹出来,再换上一块煤球,拉开插片,煤球的小孔又开始噗噗的冒着小火苗,整个房间里就变得温暖起来。
赵静将水壶里面的水倒在洗脸盆里,细心的试了试水温,然后对刚刷完口的郑刚说道;“洗脸吧,今天别忘了去光明调剂商店买一个脸盆回来,这个脸盆用了好久,现在又开始渗水了。
我用牙膏皮补了好几次了,底下都没有地方再补啦。
你每天上课那么辛苦,不好好洗把脸怎么能行呢。”
“哦,我还要等几天才发薪水,先将就两天吧。
我先去调剂商店给你买点毛线回来,你可以织件毛衣。
现在天气越来越冷啦,你身上的毛衣都破了好几个窟窿,也该换件新的了。”
郑刚说道。
“不用,我这件毛衣还能穿,别浪费钱了。如果你实在要买,就给你自己买件外套吧。你身子单薄,外面风大,还是要多穿些。”
赵静轻声的对郑刚说道。
“不行啊,买外套钱不够呢,只能买点毛线回来,你心灵手巧,正好可以编毛衣呀。”
郑刚说道。
“那也别买,家里米缸都空啦,还是称点米回来吧。咱们熬粥,勉强可以对付到你发薪水的时候。”
赵静说道。
“嗯。”郑刚点头应道。
过了一小会,赵静手抚着肚子扭捏的有点不好张口的样子。
郑刚见状问道;“怎么啦?不舒服啊?”
“不是,就是,就是。”
赵静欲言又止。
“说啊,我马上要出门去学校啦。”
郑刚道。
“就是,就是,这个月你发薪水后,能不能晚点给组织上交经费。我想吃一点肉,肚子里的孩子最近老踢我,我想给他补充一点营养。”
原来赵静已经怀孕三个月了。
看着赵静微微隆起的肚子,郑刚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个肯定不行,每个月固定上交组织的经费是雷打不动的。
咱们的苏区根据地,咱们的红军队伍,现在都在最艰难的时候。
爬雪山,过草地,战士们连树皮都没得吃的了。没有咱们的党,没有咱们的队伍,革命就没有希望。
所以我们在白区工作的同志更要体谅组织的不容易。
不过我会想想办法。今天下课后我找学校锅炉房的校工老张,他是宁波人,有一手打渔摸虾的手艺。
我找他一起去浜北的蕴藻浜去下网打渔,看能不能搞点鱼虾回来给你补补身子。”
“不行,你每天六节课,老辛苦了。下课哪有精力去打渔啊?再说现在天气这么冷,寒冬腊月的,河浜的水更冷刺骨,把你冻坏了怎么办?
我们这个联络站是上级好不容易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你又是联络站的负责人,不能出事的。”
一听郑刚为了自己下学后要去寒冷的河浜里去摸鱼,赵静马上反对的说道。
“没事,我不怎么下水,都是老张下手。我只负责帮忙的。你放心吧。好啦,我要去学校了,再不走就迟到了,要扣薪水的啊。”
不待赵静再多说,郑刚转身就走出了房间。
一来到外面的街道上,顿时就感到一股寒气。其实郑刚的住所离学校不远,也就隔着三条街,步行大约20分钟就够了。
但是他急着出来,是怕“妻子”赵静看见自己眼眶里随时要流淌下来的泪水。
赵静这个“妻子”太不容易了。
五年前中共上海地下党组织安排郑刚建立秘密交通联络站。
并将当时还是清纯学生模样的赵静介绍给郑刚作为助手。
经过一番艰苦的努力,买下了位于南市福佑路的这个小院作为站点,为此经费全花光了。
郑刚是万竹小学的老师,一个月有35个大洋的薪水。
当时教师的工资还比较高,35块钱的收入按照这个薪水在上海已经很不错了。
可是每个月要拿出30块钱上缴组织作为活动经费,这是当时整个地下党和根据地的纪律。每个月都要筹集经费支援中央苏区和红军队伍。
所以上缴组织经费后,每个月就只剩下5个大洋了。要维持两个人的衣食住行,吃喝拉撒,相当的困难。
而当时还不是妻子的赵静面对艰苦的条件,没有一点点怨言,而是考虑通过自己的劳作来改善,也可减轻组织的负担。
有一天得知住所的附近,有一家茶楼正在招工,赵静去联系了一下,老板对她很满意,说妥每月10块大洋。
她高兴得不得了,一来可为组织解决一点经费;另外自己有在工厂发动群众的经验,可借机开展工作。
赵静兴冲冲地向郑刚汇报请求批准,可郑刚不能同意。
因为她是组织上派给他的助手,工作职责就是看好小院的联络站。
如果她上工了,来院子联系的人员就可能吃闭门羹,容易耽误大事。
为了革命的需要,她放弃了这份很有诱惑力的工作,继续一个月只有五块大洋还要照顾郑刚的衣食住行的艰难而且艰巨的工作。
为此郑刚每天上班后,赵静就会偷偷出门,走一大段路,去西摩路的菜场捡些菜叶回来,这样用水洗洗还可以煮着吃。
这个都是后来郑刚才发现的。
三年前,考虑到两人都是年轻的男女,长期居住在一个小院会让人误会起疑,所以组织上安排两人作为假夫妻关系,以此来维持这个秘密联络站的正常运作。
一个是男人,一个女人,长期在一个屋檐下小院里生活,日久生情是自然的事情。
两年后两人向组织提出并申请,经批准后两人成为正式的夫妻。
因为工作和经费等各方面的原因,两人一直不敢有孩子。
但是这种事情是谁也无法预料和能够控制住的,三个月前,赵静有了身孕。
怀孕的女人一般胃口都比较好,对吃食特别的嘴馋。
其实不是赵静嘴馋,是她肚子里的婴儿需要营养。
现在赵静提出想吃肉这么一点点要求,郑刚都无法满足,身为一个男人和丈夫的他实在是不忍。
擦了擦湿润的眼眶,郑刚朝着古露香园路的万竹小学走去。
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去把校工老张拉上,争取打一点小鱼小虾回去,给妻子补补身子。
作者语;
此书进入到现在,汪寒开始转换了身份,一名中国共产党的地下工作者。
因为税警总团被国民党军委会老蒋控制和掌握,汪寒的身份受到怀疑。被迫离开税警总团,来到了上海地下党的一个组织,从此开始了与日寇,国民党军统,以及后来的汪伪政府的斗智斗勇。
以前的大开大合的战斗场面,由于改变了身份,变成了地下工作。
所以现在汪寒的工作是每天简单的小桥流水般的生活。
在平静平淡的日子当中,坚持革命理念和信仰。并开始了惊心动魄的谍战生涯。
感谢一直观阅此书的朋友,真心谢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