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是这样啊，你看着他们被剁成肉泥么。”一个阴沉的声，“你的故事有些意思，但也并不是什么很特别的事情，再后来呢？”

“他们并没有为难我们，只是将我与妹妹被剥夺了云姓，流放而成了这省内的流民。”云清沉默了一会，过往的经历对他来说并不是值得去回忆的事，但他还是继续说道，“家族也元气大伤，逐渐衰落，尤其是穹苍殿的祭司入主行省之后。再到灵穹一战之后，连整个行省都陷入了寂寥，家族也自然没法逃过这劫难。”

“就凭那些心中空余恐惧与畏怕的人，他们若不衰落，才是奇怪的事。”

“我与妹妹一直东躲西藏，但我们毕竟是年纪太小，终究还是要到走投无路的时候。”说到云水的时候，云清虽然竭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越依然抑制不住语气中的丝丝激动。

但正在听云清说话的人却有些索然无味的意思，他用手肘与拳头支撑着脸庞，像是要睡着了一般：“这都是很正常的情况，一个清丽的女孩，一个弱小的少年，会遇上什么，自然是不言而遇。不过在我看来，你们现在倒也过的不错的样子。”

“刚开始的时候，那些觊觎我们的人都被我杀了。说来也是好笑，那把害煞我的匕首竟然是一柄古老的神器，它帮助我成为了在这个行省的底层中最凶恶的杀手。”

“那把匕首还在你的手里？”那人好像稍稍提起的兴趣，言语中总算有了一点波动，“这倒是有所耳闻，抹杀树枝，据说取自腐化神木的须根。一般人被刺中的话，应该是必死无疑了。”

“没错，他们在我手下都变成了死人，畏惧我们的人越来越多，但仇恨我们的人会更多，但当时这是我们俩唯一的仰仗了，我们突破了一次又一次的绝境，进入的却是下一个绝境。但我遇上了一个机遇。”

“是什么机遇？”

“我最终是无法面对所有仇恨与怒火的，所以我加入了他们中的一个以换取对我和妹妹的庇护，作为交换，他们要求我在这行省中挑选每一年的供奉，不仅是供奉，还有一些别的女孩，至于那些女孩……”

第一个男孩忽然挺起了身子，像是来了兴趣：“哦？你是说云家以前的‘衍云’仪式还一直在执行吗？哪怕是衍泾省混乱无际的现在？”

“没错。我每一年，都必须为他们献上大河之心的供奉。”第二个少年有些苦涩的说。

“这似乎，与现在大家的说法并不一样啊，有趣。那么，你靠的是什么手段呢？”第一个少年下了一个诡异的判断。

“坑蒙拐骗，强夺？我也数不清楚，总之，就是绝对的邪恶就是了。”第二个少年有些无奈，“但如果我不这样做，这些野兽恐怕就要夺去我的妹妹，我绝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少年的话中带上了一道火焰，这火焰并不炽热，也不滚烫，甚至有些渺小，如同烛火般脆弱。但若有人仔细倾听，大概会惊奇的发现，那火焰之中并非是溶解的蜡液，而是滚滚的熔岩，“后来的祭典撇开了平民，仅仅是以几个团伙的名义一同进行。”

“你们献祭的仍旧是平民吧？”

“的确如此。”

“呵呵呵呵，你确实恶贯满盈。”那人忽然笑了起来，丝毫没有顾忌到一旁另一个少年尴尬的脸色，“不过你们这里的人，从最高贵的姓氏，到最卑劣的杂狗，真是邪恶如一。不过我要让你做的事，正好是你最擅长的。”

“哦？”这下，云清倒是有些惊讶了，“我的妹妹，在月前告诉我她不再允许我做那些事情了，所以我不能再有那些行为了。但离祭典只有三个月了，要保住我们兄妹的性命，我只能来找你。”

“那些原本活跃的人贩最近都销声匿迹了，辗转打听下，我才发现所有的货都被一个叫做‘潜影’的人收到了手中。我花费了巨大的代价，才打听到了你居住的地方，却想不到……”

“想不到你我年纪相仿？”那人笑了起来，“但你见过我的脸么，云清？”

“没有。”云清有些惊讶对方称呼自己时带上了过去的姓氏，但他却猛然得低下了头，顺便用右手护住了自己妹妹的眼睛，那动作没有丝毫的迟疑，好像已经成了他的习惯。“我也不想看见，我从没有听说别人谈起你的面容，也许那些人……总之，我并不需要知道。我只是来拿取我要的东西，而且也已经坦白地诉说了自己重要的一切，绝无保留。”

“称号这种东西，本来我是不在乎的，不过你愿意那样叫，就这样叫好了。”那个名作“潜影”的少年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云清，你的确是一个十足的恶人。不，那样的称谓配不上你，”少年沉思了片刻，继续说道，“事情一旦与你妹妹有关，你应该被称作魔鬼，而根本不能算是人吧。”

“如果对她有益，鬼好也，人也罢，随便什么都没有无妨的。”云清放下了手，微微叹了一口气。他的妹妹脸色透出一股难以名状的苍白，但她的双眼水灵，却不知是在望向何方。仿佛身边的一切，都与她毫无牵连。

“很好，你要的那些，我都可以给你。”见云清的眼里现出了一阵喜悦的神色，“潜影”带着戏谑说，“但在那之前，我还要问一个问题，不是问你，是问你的妹妹云水。”

云清这一次是真的有些讶异了，自从成为流民之后，他从来没有再跟任何人讲过自己妹妹的名字，这个“潜影”究竟是……他忽然有些后悔了，伸手挡住了“潜影”前进的身躯，但他的心里却忽然有些恐慌，直觉告诉他必须立刻收回那伸出的手。他的身体的反应与心里的想法第一次出现了完全相反的偏差，让他的形体变得十分的纠结。他甚至感觉下一刻，当“潜影”的单薄身体碰到他时，他那看起来健壮手臂就必将化作漫天粉尘。

“哥哥，没关系的。”云水忽然开口了。云清也在千钧一发之际收回了手臂，退开数步。他抬头，惊讶之情溢于之前百倍更甚，因为他看见的妹妹眼中竟然毫无掩饰的透露着深深的恐惧之色，一种从骨子中散发而出的恐惧。

云清曾经一度以为自己的妹妹把情绪都藏在自己的心里，不会表达，所以才会显得永远的面无表情也没什么情绪，甚至还担心她会憋坏了自己。但长久之后，他却发现云水是真的没有情绪，似乎她有些远离尘世，而这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毫无关系，根本无法引起她的一点感觉。

“你不用担心，我并不会害你。”“潜影”用了一个敬语，却没有带上任何的称谓，“只是出于好奇，你愿意回答与否，全看你自己。我想知道，与你哥哥相求之事并无关系。我只是想问一问你，你为什么能够接受这样的方式呢，与之前云清所为相比，对你又有什么区别？”

“我愿意回答你，无上的先生。”云水用了一个同样奇怪的敬语，她的语气依旧淡然平缓，但眼中却已浮现出各种不同的情感交杂缠绕，“这样的处理对我的确并无区别。但是这样的方式，对哥哥来说是最好的，如此对我也是最期盼的。”

虽然没有看见“潜影”的眼睛，但云清与云水兄妹两人竟然同时感到他意味深长的看了自己一眼。

“原来是这样啊，”“潜影”沉默良久，然后下了一个似乎让他十分高兴的结论，“真的是一个好哥哥，一个好妹妹。你愿意提供自己的救济，我也愿意为你们提供一些奖励。”他拍了拍身旁的桌子，送给了云清一个足以令他狂喜的消息：“两天落幕时之后，我会把三个女孩留在这个地方，她们都是花朵，你可要善待她们。到时候的祭典，你们也一定要去看看。”

云清甚至都没有想到，面前的人竟然如此轻易的就答应了他的条件，他甚至有了奉献除了妹妹一切的觉悟：“那真是太感谢您了。”

“你不必言谢，在一切结束之前，你仍然是那个恶贯满盈的凶险之人，在祭典前，我要你们两个绝对的保证那些人的安全，任何代价下。

“安全？作为祭典的……”云清有些疑惑，供奉是最高级的资源，任何情况下没有人会由得她们有任何闪失，“而且，为什么是‘我们’。”

“这一次，花朵必将绽放出别样的精彩。”“潜影”很随意的笑了笑，“至于我为什么要说你们两个，你可以问问你的妹妹。你大概也知道她有一些，特殊的能力。”

云清沉默了，他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即使他再强大，也无法单靠一柄匕首就能够带着妹妹在这混乱的省际生存，他的确有些夸大其辞了，很多时候，他都必须依靠云水的一种特殊的能力来规避危险，甚至做的更多……

云水能够预测危险，或者更准确的说，她能够触摸命运之网的脉络，虽然并非是准确的预测未来，但是依靠这能力能够走向好运的眷顾，在很大的程度上规避危险与凶恶。但这件事，他是从来不敢对任何人说的，这秘密任何的走漏都会把他们拖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哥哥……”云水忽然又说话了，她今天的话似乎比一个月以来都要更多一些，“就按他说的做吧，反正，本来就是要这样的。”

“好的……”

“我会看着你的，”“潜影”忽然笑了起来，“在此事顺利了解之后，你还会再来找我的，你们这样耀眼的兄妹，绝不是这浅浅泥塘中的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