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我们不需要犒赏，您不惩罚我们就足够了。我们……可以离开了吗？”肆老问道。

“恩？这个人一定要好好看管，这你是知道的吧。”栾凤指了指旁边的昧。

“是，大人。”肆老点头，“我会亲自看管。”

“其实还有更简单，更有效直接的办法……”栾凤指了指墙壁，似乎是在指她身上的锁链，又好像是指着其他地方，“我不是说过只要她还活着就可以了么，身体的事情嘛，你自己看着办吧……”

“当然，当然。”肆老点了点头，好像一副很明白的样子。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栾凤重新站了起来，轻轻地咳嗽了两声，再不看，而是朝门口点了点走去。“你们在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事情了，这里的事情就这样吧，滚吧。”

“是。”肆老在背火的搀扶下勉勉强强的站了起来，跟随着朝房间的外面走去，走出门的时候，转过头来用意味深长的眼光看了栾凤一眼。

轰的一声，铁牢的们又重新的关上了，只有小小的通气孔上传来的些许亮光。

“等等，”栾凤伸了伸手，说道，“我也准备走了。”

昧仍然瘫坐在在那房间里的古怪座位上，她的脸庞抽搐着，好像在说什么一样。她知道自己之后会一段稍稍好过一点的日子了，但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感激之意，也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她的面容依旧是疲惫，依然是频临死亡般的苍白与无奈。

但栾凤却不一样，她脸上的阴郁之色愈发的沉重了，自从逆水的手断了之后，她的脸色就开始了转变，但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脸色会变成这样，只是当作是逆水的行为触动到了她。甚至逆水自己都是这样觉得的，她也觉得是自己的举动让栾凤停下了折腾他们的行为。这不是演戏，她是真的要帮背火挡下这一下，她也没有这样长远广阔的考虑。

但对栾凤来说，逆水的行为也许真的对她有些触动，但终究也只是一个她刚见到的人而已，逆水断上一百次手，甚至死了其实跟栾凤也没多大的关系，她之所以停下，是因为她听到了一句话。

“恭喜你，高升啦……”

这话是从昧的嘴里说出来的，她的声音非常的微弱，也很小，也许在远处的一个昆虫挥动翅膀的声音都要比她说的话要响一点。但昧的声音再小，落在栾凤的耳朵里却如同惊雷一般，她脸上的阴郁自从这句话之后就越积越多，越积越深。

她没想到她的妹妹会这样隐忍，只说跟她毫无关系的话，其实只要她在这个时候开口随便说一句和自己有关系的话，她的日子会好过的多，好过得让这个教坊里大部分人羡慕都羡慕不了。可她不说话，甚至也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

但是，她的妹妹说的每一句话，却都如同对准她要害切割的刀刃，让她的每一寸皮肤，甚至每一寸肝肠都在颤抖，都在散发出剧烈的痛苦。不过，这也是正常的反应了，其实他来到这里，原本就已经触发了她内心深埋的过去了。

栾凤没有回答，她只是紧紧地攥着胸口的徽章，那上面的火焰已经渗透了她手上的皮肤，徽章上的尖刺已经刺破了她的手掌，痛感从手中一阵阵的传到她的脑海，但她却并没有放手，只是越攥越紧，好像要把这个徽章和自己的手拧在一起。

“走吧。”栾凤拉上了自己的兜帽，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衣服，遮掩好了自己里头的衣服。栾凤的脸沉浸在一股巨大的阴郁之中，肆老一行人都战战兢兢的分布在她的周围，缓缓的向外挪动着。

外头的人很多，里里外外的围在那里。一眼看去，似乎教坊里大部分的教员和警卫都到了这底三层。

肆老的样子很疲惫，脸上也是掩饰不住的紫青色，就好像憋了一口老气无处出一样，脸色非常难看，满是皱纹和黑斑纠结在一起。

“老板，你怎么了？”这样的样子旁边的人当然也看的出来，也许在肆老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但是像逆水这样断了一只手的人在他们的面前，只要不是瞎子，都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了。

他们所有人都眼神不善的看着那个斗篷下的人，手上的各种各样的武器也捏的很紧，只要老板一声令下，他们就会一拥而上，这里那么多人，对付这一个人，他们当然很有信心。

“你们干什么？还做生意吗，给我回去。”肆老对着他下属的语气比他的脸色还要更加差劲，不过，聪明些的人已经从他的语气里听到了一丝急躁，或者说故意透出的急躁。

但其他人却是犹犹豫豫的向后退，似乎还是在维持着阵形。这个场面看起来十分的滑稽，好像有人挟持着人质一样，周围的人想要解救人质，却又害怕伤害人质。但看起来，这中间的五个人，却不是四个人劫持着一个人，而是这一个人劫持着四个人。

“没听到吗？快点滚啊。”阿伍跟着肆老大吼了一声，这一声倒真的有了效果。这些周围的人才终于逐渐的散开了，各自往上走去。

“恩，你还算知道些道理。那么有些事相信我也不用提醒你们了吧。”这个地方其实离门口并不远，栾凤一行很快就走到了教坊中间的螺旋楼梯中。

“当然，大人。我们从来没有见过您，您也没有来过这里。”阿伍咳嗽了几声，说道。

“肆老，看来你辛苦培养的儿子实在是不中用啊。”栾凤摇了摇头，跨了一步，踏上了台阶。

“对不起，大人。这是我的过失。您来过，栾凤来过，来这里消费，享乐了一段时间。”肆老叹了口气，说道。

“哦，是吗？那么我想知道，我点了哪个人呢？”

“这是客人的机密，无可奉告。”肆老像很满意自己的回答一般，在说完之后点了点头，说道。

“恩，如果是大家族的人找你问呢？”

“您可以放心，虽然不知道您与栾家之间有什么，但是您毕竟是栾家里的人，其他家族照理是没什么理由能问你的事情的。”

听完这话，栾凤终于把另一只脚也踏上了台阶，她点了点头，很快的向上走去。

“跟上……”肆老突然咳嗽了起来，但还是勉强的踏上了楼梯。

“好了，别跟过来了，你们就当没下过这底三层。”栾凤摆了摆了，很快消失在了楼梯上。这里的楼层都是分开的，不过也都做了与大门连同的楼梯。这个楼梯只是通往大门的，并不连通着其他的楼层。

阳光已经倾洒在了地面上，不过太阳已经靠近了西边，也不过是在倾洒它的余晖而已，虽然仍然热烈，却已经没有了多少的活力。经过了今天一个白天的折腾，这光芒就如同栾凤现在的精神一样。

栾凤真的感受到了来自胸口的压力，她是穹苍殿的特使，这是名正言顺的身份，但她却并没有真的能享受这身份带来的任何一点优势，她还是没有办法接回她的亲人，她在家族里还是那个异类，甚至她都不真的带着这个徽章明明白白的显示着自己的身份，因为她不敢。这一切都是别人的，虽然以穹苍殿特使携第二祭司徽章的身份，她的权力可以说大到了无边无际，甚至现在的极乐城里，除非是大祭司出来说话，否则她说什么，就该是什么了。

但是，她却一句话也不能说，甚至是不配说。这层身份自然能让别人下跪，但是却也给她的周围，她接触的，知道她身份的所有人蒙上一层雾蒙蒙的黑影，栾凤永远也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真的对她信服，还是对她的身份信服。

其实也与她自己无关，只要有了这身份，这极乐城，甚至这天幕帝国的人都会信服于她，不需要任何的其他理由。但这身份已经成了钳制她的最大问题，栾凤已经想明白了，她不仅不能依靠这个身份多做什么事情，相反还要处处小心，不露声色。

这徽章果然只是一张通行证而已，栾凤已经很清楚了，这个东西还不是她现在能掌握的。不过这一点她也已经猜到了，大祭司二祭司是什么人，会给她一个能用来放肆的东西么。即使只是装装样子，而且是有底气的在一些不算什么人物的人面前摆摆谱，栾凤都感觉有巨大的压力笼罩在自己的身上，她真的很难去想象，真正承受着这个身份的人，究竟需要怎样的能力，怎样的力量和头脑。

栾凤的手仍然在隐隐作痛，不过她的注意力倒并不在自己的手上，而是落在自己的那枚徽章上。虽然现在她还没办法掌握这个徽章，但她想着，终究有一天自己一定会真正的得到这个身份的。

只是栾凤此刻也未曾想过，这个机会很快就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