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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行

这几天,张副市长的情绪非常低调,好像有什么心事,我也耳闻荣立功要去市人大,究竟谁来接替市长的位子,众说纷纭,我猜想张副市长大概在为这件事闹心。官场上圈子套圈子,往往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搞不好很可能产生“蝴蝶效应”。张副市长如此,我就更是谨言慎行。

早晨我陪张副市长为银环路招商引资的事到市建委开了一上午的会,中午回到办公室,张副市长看到我摆在他办公桌上的一摞文件,当时脸就阴沉下来。

“张市长,这是最近上来的批件,有几份还特别急,您抽空批一下吧。”我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因为张副市长疲乏地坐在了高背皮转椅内,一副不满意的表情。

“雷默啊,”张副市长蹙眉说,“我让你给我当秘书不是让你只给我做这些收收发发的事。比如这些批件,你应该仔细看,把意见写在小便笺上,用曲别针附在批件上,这样会节省我很多时间。”

“张市长,”我赔着笑脸说,“看我是仔细看了,我心里也想过按您说的做,但是怕您不同意,这么做在封建王朝可是杀头之罪。”

张副市长眉心蹙起核桃大的疙瘩,“言重了不是,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你做我的秘书要做政治秘书,不是生活秘书,选生活秘书我不选你,也用不着你这么高的学历和学问。”

“张市长,您的意思我懂了。”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感叹道,原以为做市长秘书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做了这么一段时间,自己却难受得不得了。

张市长并未察觉我的心理,他工于心计地说:“最近我听说接替荣立功的很可能是副省长李国藩,先代理市长。李国藩这么一来,何进川常务副市长的位置就不稳了,今年年底换届,正是关键时刻,你要与人大代表们保持密切的联系,在人大代表中树立我的形象,晚上不怕吃饭,吃饭可以获得很多信息,做一个合格的政治秘书就要逐级建立自己的信息网络。”

“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不失时机地说,”张市长,我听孟元松说,最近市委组织部要下派一批年轻的处级干部到县(市)区挂职锻炼,您何不借此机会让韩寿生下去锻炼锻炼?”

张副市长听了眼睛一亮,他扶了扶鼻梁上的近视镜说:“好,这个主意好,雷默,你这小子还是有些计谋的。”

我看出张副市民对韩寿生是既爱又恨,爱是因为这小子很像张副市长,恨是因为韩寿生把心计都用在张副市长身上了,而且不择手段。张副市长一直想把韩寿生从办公厅打发走,但苦于没有机会。韩寿生的正处级时间太短,直接提拔副局级怕影响不好,再说,张副市长也不想让韩寿生升得太快,否则这小子连他都不放在眼里了。我的建议让张副市长一下子对我刮目相看起来。

半个月后,我从行政处拿到了新房的钥匙,杨娜高兴极了。新房子在政兴小区,说是新房,其实是个二手房,不过对我和杨娜来说,这就是新房。

杨娜看了这个房间又看了那个房间,她兴奋地问:“默,这么大呀,有一百平方米吧?”

“一百零五平方米,正好是处级干部住房标准。”我得意地说。

“默,这个房子真是我们的了?”杨娜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跟睛。

“那还有假,是办公厅党组决定分给咱们的。另外,现在全市正在实行房改,号召公务员带头买下自己住的公房,咱们把它买下来,就能得到产权证。”我满怀信心地说。

“太好了,默,”杨娜兴奋地说,“我好像在做梦一样,我们终于有自己的大房子了。”

望着妻子高兴的样子,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丈夫。

一周后的下午,张副市长正在办公室看材料,我在办公桌前处理群众来信,韩寿生大大咧咧地推门走了进来,他看都没看我就径直推门进了张副市长的办公室。

“张市长,您找我?”韩寿生仿佛预感到了什么,表情有些惴惴不安。

张副市长阴着脸半天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寿生呀,坐吧。”

韩寿生这才坐在张副市长的对面。

“有个事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张副市长一脸严肃地说,“最近市委组织部准备选拔一批年轻的处级干部,到县(市)区挂职锻炼,我觉得这对你是个机会,在办公厅呆长了,人就呆废了,还是去下面锻炼锻炼好。你说呢?”

“都有什么职位啊?”韩寿生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低声问。

张副市长似乎看透了韩寿生的心理,悠悠一笑,“市内五个区的副区长,福新市副市长,康县副县长,我建议你去福新市任副市长吧。”

韩寿生狡黠地思忖着说:“那太远了,给您服务不方便,还是在市内五区找个位置吧。”

张副市长有些意外地问:“你希望在哪个区呢?”

韩寿生思虑再三说:“去北郊区吧。市政府就在北郊区,与您联系起来方便。”

张副市长长吁一口气说:“那好,我就让组织部办了。”

我断定韩寿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当副区长、区长是他梦寐以求的事,虽然是挂职锻炼,但毕竟先占上了位置,不过我没有想到他竟然不同意去福新市。到福新市任副市长,虽然名头好听,但是离东州太远,看来张副市长这棵大树韩寿生是抱定了,北郊区最好,既是富裕区,又可在张副市长这棵大树下乘凉。我再一次领略了韩寿生的心计。

孟元松下派到福新市任副市长,我给落落打电话,说晚上在小观园酒店为孟元松送行,落落听了非常高兴,答应一定安排好。花落落在兰京大酒店一般都工作到晚上十点钟。因此她说要晚到。说句心里话,我一直认为感情是件可怕的事情,要淡而处之,王子与公主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只存在于童话中,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但是没有坟墓,我们将死无葬身之地,其实婚姻是最温暖的。正因为如此,我在落落面前,既不敢以“青蛙王子”自居,更不敢扮成“白马王子”,一直以大哥的身份保持着距离。

朱达仁、陈东海是通过我认识孟元松的,大家一见如故,很投脾气。孟元松高升,朱达仁、陈东海自然也要送行。两个人来得早,在“黛玉”包房说着话儿,我和孟元松推门进来了。包房内珠帘、古筝、字画、木椅,古色古香,墙上挂着一幅题为“埋香冢飞燕泣残红”的林黛玉葬花圈,真可谓是“桃花深处倩影荷锄,香丘花冢女儿惜春”。

孟元松一进门就抱歉地说:“达仁、东海,对不起,我来晚了。”

陈东海开玩笑地说:“欢迎孟市长光临。”

孟元松对“孟市长”的称呼还有些发窘,自些不好意思地嗔道:“东海,你拿我开心!”

陈东海和朱达仁相视大笑。孟元松中等身材,略有些消瘦,但两只眼睛炯炯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