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终于哀声叹了口气:“恨、当然恨。”
虽是如此说,他的语气却像是在叙述很平常的事实,从中根本感受不出任何时光留下的悔恨,只有浓浓的歉疚——对自己的,也是对已故友人的。
斯坦利——那个真正的斯坦利,伟大的传奇冒险家。在那场终点的冒险中,为了救他而失了性命。
他觉得自己就是个累赘,是自己拖累了大家,他多么希望活下来的是斯坦利而不是他啊。
“斯坦利是真正值得敬仰的人,他值得被后人称颂,我不想蒙德的后人忘记他,我要让他永远活在人们的心中...”
带着如此的执念,汉斯将自己活成了斯坦利,哪怕那些传奇的冒险故事已经模糊不清,甚至连自己的真名也快忘却,
唯一不能忘怀的、便是斯坦利...“斯坦利”这三个字了。
“放下过去,放过自己吧,汉斯·亚齐博尔德。现在,你难道不是已经找到新的人生意义了吗?”
少年轻柔的声音带着魔神的蛊惑与青风的忽悠,本质上却是智者的劝导与告慰。
胡须醮着桌上的酒渣,受困过去的迷茫者猛地一颤,就像梦游到悬崖边的人被雷声惊醒:
“我的人生意义...对,我的人生意义...冒险家不能庸庸碌碌地死去...不能!”
或许是因为酒醒了不少,他迟钝地意识到了什么,顿时横生一阵惊愕:
“等等,你怎么可能会知道我的名字?!明明我谁也没...”
面对醉酒者的错愕,爱酒的吟游诗人也有着广阔的包容。
“别忘了每个蒙德子民的名字,我都能记住哦。”
这句柔和的声音,蕴含着神明对自己子民无限的爱与关怀,亦有对过往的追念。
可那美好的往昔不可挽留,不过徒留虚无的妄念与偏执。
那便随它去吧,就像放任蒲公英与鸟儿飞翔一样。
而我,自有我的明天来颂歌!
是啊,别急着离开啊,你还有明天呢。
——无数个可能美好的明天,带着美好的无限可能。
就像此情此景——风神显露了祂的真像,青风托起少年的躯壳。
风声四起,那是在烬寂海求而不得的梦想,带着深深的遗憾埋葬!
少年的背后显露风的伟力,幻化为抽象的翅膀,而风羽四起,激荡此间而不起波澜,只有清风带着暖意流淌,就像地脉的律动。ωωw.
场景在青风的吟唱里于刹那间被转化,璀璨的夕阳永远悬在地平一线,风元素幻化出星星点点于蓝空中飘浮着,这是独属于风的领域。
“你是...我...我一直都相信着您的存在啊,巴巴托斯大人!”
久困迷惘的信徒抑不住被自己关押的情感,就像高天的竖琴绷不住弦,一时间百感交集。
这些年所经历的一切,那些心酸,自责,愧疚与悲痛苦楚...全都一齐涌上心头,老泪纵横,流淌在粗糙的沧桑之面。
带着无边的柔情,风神向他呼唤:
“故友的灵魂,可以交给我吗?”
追逐自由的神明向忠诚的信徒伸出了手,而人与神的手于此时相触。
他看到了死于烬寂海的故友,那位斯坦利,真正的传奇。
那是他真正的样貌,无悯的时光将他永远定格在伤痕累累的战士模样。
他在笑,有些悲凉地笑,但又或者是某种意义上的解脱。
恍惚间与他单手相握的,不是整日看上去嘻嘻哈哈的少年吟游诗人,而是那个曾亲密无间而又万分憧憬的友人。
旧忆涌上心头,揭开尘封的心结,有什么东西开始重新松动了。
斯坦利——真正的斯坦利,他的身影很快便随风消散,怎么抓也抓不住他的虚影。
哈哈,明明早该明白了才是啊。
自嘲地一笑,悲凉之意又多了几分,但心里却已经开始释怀起来,因为一味地沉湎过去毫无意义。
定了定神,瓦蓝色的眼眸重新散发光芒。
他这才发觉风已散去,而他已经回到熟悉的酒馆,有些阴潮的酒味刺激着鼻腔,竟令他有些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