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振离去,西门庆慢慢行至州桥站定,远远瞧着卖刀的汉子。
“头戴范阳毡笠,上撒一把红缨,七尺五六身材,面皮上老大一搭青记,腮边微露些许赤须,不是‘青面兽’,也定是杨志!”
西门庆手捏下巴,盯着杨志的目光慢慢变得涣散,思绪开始纷飞。
“杨志今日沦落到卖祖传宝刀的地步,定是被高俅赶出了殿帅府,已穷得叮当响。要不,买下他的刀,帮他躲过牛二一劫,结下点香火情!”
“干!杨志的刀可不便宜,要价一千贯,即便是支付银子,也得五百两;钱都在来旺、张仁手中,拿什么买刀?”
西门庆回过神,再看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杨志,目光变得同情,又爱莫能助。
“兄弟,不是哥哥不帮你,而是你命该如此啊!”
西门庆摇摇头,自己又不是神仙,随便普度众生!
即便是神仙,逆天改命,不是遭天谴,就是被雷劈,没有好下场!
可不提醒一下杨志,西门庆总觉得有点见死不救的意味。
“这头野兽很固执,贸然提醒,定不会信我这一陌生人的话!”
要不如此,不不不,不行;
要不那般,不不不,不妥;
…
西门庆绞尽脑汁,一一对策,皆自否决。
尤其预想到其中一幕:上前借走杨志的刀,给杨志打张白条,结果被杨志当成骗子,如活劈牛二一般,一刀劈了他。
西门庆没来由打个寒颤,转过身去,不敢再朝杨志张望。
“咦!”
刚转过身,西门庆一眼看见桥下竖着一面幡旗,很是醒目地写着“卜卦”二字,忽然眼前一亮,直奔过去。
一番讨价还价,西门庆以全部身家,十两“巨银”的代价盘下算卦之人一应行头,包括长约四尺、飘飘若仙的假须美髯,照猫画虎般粘在自己下颚。
“天灵灵,地灵灵,我乃玉帝亲封,花果山水帘洞齐天大圣!”
“上知一万年,下知一千年,可示国运,可断生死,可测功名!”
“皇帝算命,卦资一座城;大臣测运,预付一万金;英雄测运,仅需五百银!”
“美女测运,只需一宿良辰!”
“神棍”西门庆一路高唱,一路缓行。
奇葩的唱词与收费,霎时轰动整条马行街。
更有一大波瞧热闹的闲汉闲妇,辍在西门庆身后,亦步亦趋,皆想见识一番,会有哪位达官显贵,人傻钱多,自投罗网;更想瞧瞧,哪家的小娘子,愿意卖身测运!
等西门庆在杨志几步之遥处安营扎寨,四周已被人潮围困地水泄不通。
杨志眉头微蹙,本因家传宝刀价高,除了被人指指点点,不见一人讨价;如今被西门庆这一搅和,关注度虽然高了,可焦点已不是他。
“看来,今日只能作罢!”
杨志想走,可四周人山人海,除非动粗,否则别想轻易挤出去。
“也罢,瞧瞧热闹,也排遣一番心中郁气!”
西门庆没瞧杨志一眼,自顾自地将幡旗插在地上,也不顾忌地上脏,跏趺而坐,一手抚须,一手掐指,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打远一瞧,真有几分太上老君的气场与风度!
莫看西门庆神棍装得很成功,可内心早被眼前人山人海的局面,震得心慌意乱,坐立不宁。
“逼装大了,要翻车了,跑路难了!”
“果然不能逆天改命,否则下场难堪!”
吐槽归吐槽,裤子都脱了,就剩最后一哆嗦,自没半途而废的道理,硬着头皮也得把戏演完!
西门庆轻捋仙髯,以一副睥睨一切的姿态扫视周遭一圈,尔后摇头晃脑,徐徐开口唱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