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的,甜的,金黄的外壳酥脆,拿在手里有些烫,小心翼翼地用咬一口,能扯出老长……
甜味很淡,但几乎能一直甜到心窝里去。
但那是他最后的快乐。
吃完粑粑没多久,爹就生了怪病,为了看病,本就不厚的家底彻底掏空,能卖的都卖了,还是不够。
最后钱没了,人也没了。
一个女人拉扯不了这么多孩子,只好忍痛卖给旁人。
“别怪娘心狠呐,留在这儿就是个死,可跟了别人去,挨打挨骂都好,好歹能有口饭吃……”
小柳迷迷糊糊跟大家进了店,抱着大碗去盛菜。
师兄挑了个老大的鱼头,听说叫剁椒鱼头,酸酸辣辣,滋味儿特别足,脸颊子上肉也多,剩下的汤汁还能拌饭吃。
“来,”见小柳不动,师兄伸手去拿他的碗,“这儿有你心心念念的大块肉,好肥嫩模样,我给你盛一碗!”
小柳突然抱住碗喊了句,“我,我要吃娘做的粑粑!”
不是能吃到老家做的饭么?
我想吃娘做的粑粑,行吗?
众人一怔,就听小柳又喊了遍,竟意外带了哭腔。
“我想吃娘做的粑粑!”
那些久远的,曾经一度被遗忘的记忆突然在此刻卷土重来,压得小柳喘不过气。
他想娘了。
店内其他食客和店员纷纷望过来,师兄手足无措,蹲下来哄他,“你娘……这,这也回不去呀!有肉吃不好么?”
小柳却吧嗒吧嗒哭起来。
确实回不去了。
其实刚跟着戏班子走那会儿,他曾经偷偷跑回去过,一推门,就看见了吊死在房梁上的女人。
是郝师父跟过来把被吓傻的他又抱回去的。
“天底下苦命人多着呢,下九流的人,若都开始倒苦水,能把河堤冲垮喽!熬吧,熬出头就好了!”
“哎?小孩儿,哭什么?”
一道熟悉的嗓音响起,小柳本能抬头,竟然是之前大方打赏的白胖男人。
他还是穿戴很好,腰间又系了另一个精致荷包,大约里面同样有几锭银子和几张卷起来的银票。
小柳不好意思说,可对方却从周围食客和店员们的口中拼凑出原委。
他挠挠头,然后非常郑重地点头,“吃饭嘛,自然是一顶一的要紧事。”
小柳傻眼,大张着嘴巴,肿着眼泡看他,眼泪鼻子混在一起流到嘴巴里都不知道。
那人随手丢给他一块雪白雪白的手帕,“这个不难,小师妹什么都会,我去问问她!”
说罢,竟又吧嗒吧嗒跑回楼上去了。
旁边便有熟客笑,“哎呦,你们遇到贵人喽!那位可是位官老爷,姓田,与这家掌柜的师兄妹相称!”
听说那位师夫人今儿来视察来了,就在楼上呢。
郝师父等人一听,俱都惊得魂飞魄散,又担心方才是否失礼。
又有人道:“这家的掌柜可厉害,又心善,专为咱们这些出门在外混饭吃的着想,菜单子隔几日就变一变,我们都来了快一个月了,还没吃完呢!
非但如此,她还时常叫大家自己提,有什么想吃的爱吃的,若店里没有,只要能想办法弄出来的,你就等着瞧吧,要不了几日,保管有!”
小柳捏着那张手帕,如同捧着一个易碎的梦。
郝师父从后面捏了捏他的颈子,没做声。
其实哭完之后,小柳就后悔了,他觉得自己是不是闯祸了?
当初娘分明说过的,要好好听话。
可现在,他不听话了。